顾砚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下意识地摸向床头柜，想拿手机看看时间，却摸了个空。

不对劲。

他环顾四周，熟悉的廉价出租屋，墙上贴着他大学时期喜欢的乐队海报，书桌上堆满了专业书籍和乱七八糟的草稿纸。这分明是他大四那年住的地方。

可他不是刚刚才因为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一头栽倒在公司的电脑前吗？记忆的最后是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和同事惊慌失措的脸。

难道……重生了？

顾砚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觉得这事儿有点离谱。他摸过枕边那个老款智能手机，按亮屏幕。

日期清晰地显示着：20XX年4月1日。

果然是愚人节，连重生都挑这么个日子。顾砚苦笑了一下。他记得这一天，这是他人生走向另一个岔路口的起点。今天，他那个若即若离了快一年的“准女友”林薇薇，会正式向他提出“冷静一下”。

说是冷静，其实就是分手的前奏。之后不到一个月，林薇薇就和她家世相当、早就定下婚约的富二代男友一起出国了。

而他，则带着这份情伤，一头扎进了工作的深渊，成了名副其实的工作狂，直到把自己累死。

值得吗？顾砚问自己。为了一个从未真正属于过他的女人，搭上了一辈子。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进狭小的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却带着几分颓废的脸。二十二岁的顾砚，眼里还有光，只是被迷茫和执着掩盖了。

“哥们儿，这辈子，咱们换个活法。”顾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他不再是为了林薇薇一句话就能在宿舍楼下等一晚上的毛头小子了。现在的他，内里是个经历过社会毒打，看清了现实冷暖的三十岁灵魂。

洗漱完毕，顾砚套了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准备出门吃个早饭，顺便思考一下这白捡来的青春该怎么挥霍。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薇薇”两个字。

顾砚看着那个名字，心情复杂。曾经，这个名字是他心跳加速的理由。现在，却只觉得有些讽刺和疲惫。

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平静：“喂。”

“顾砚，你起床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林薇薇清脆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那种微微上扬的，似乎总在撒娇的语调。

“嗯，起了。”

“那……我们等会儿在老地方见个面吧，我有点事想跟你说。”林薇薇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顾砚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甚至可以复述出她接下来要讲的话。

“好，几点？”他依旧平静。

“十点半吧，可以吗？”

“行，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顾砚扯了扯嘴角。也好，早点说清楚，早点解脱。他这辈子，可没时间再陪这位大**玩什么“冷静一下”的游戏了。

他慢悠悠地走到学校后门那家他最喜欢的豆浆油条店，美滋滋地吃了一顿久违的、热气腾腾的早餐。看着周围朝气蓬勃的学生，感受着清晨的阳光，顾砚忽然觉得，重生好像也不赖。

至少，健康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十点二十五分，顾砚准时来到了学校咖啡馆那个靠窗的角落，那是他和林薇薇所谓的“老地方”。

林薇薇已经坐在那里了。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化了精致的淡妆，确实是好看的，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柔弱感。以前顾砚就是被这种气质吸引，觉得她需要保护。

现在再看，只觉得这种美丽像温室里的花朵，需要太多的精心呵护，他累了。

“你来了。”林薇薇看到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顾砚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下头：“嗯，什么事，说吧。”

他的直接让林薇薇愣了一下。按照以往，顾砚会先关心她有没有等很久，会问她要不要喝点别的。

她抿了抿嘴唇，双手捧着面前的咖啡杯，似乎在组织语言。

“顾砚，我们……我们最近是不是出了点问题？”她抬起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扰，“我感觉，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顾砚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急着辩解或者挽回，他只是看着她，很平静地问：“所以呢？”

林薇薇又被他的反应噎住了。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顾砚不应该是不安、焦急，然后努力挽回的吗？

“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需要冷静一下。”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声音轻轻的，带着试探。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子上，一切都很美好，除了这场对话。

顾砚沉默了几秒，这沉默让林薇薇有些心慌。

然后，他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好啊，我同意。”

林薇薇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你……同意了？”

“不然呢？”顾砚甚至笑了笑，“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我说什么好像也不太重要吧。”

“我不是……”林薇薇想解释什么，但看着顾砚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准备好的那些说辞，那些关于压力、关于未来、关于需要空间的理由，在他这样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薇薇，”顾砚打断她，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其实你不用找那么多借口。直接说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或者你有了更好的选择，我更能接受一点。”

林薇薇的脸色微微发白。

顾砚站起身：“那就这样吧。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留下林薇薇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是错愕和一丝……失落？

走出咖啡馆，阳光有点刺眼。顾砚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感觉胸口那块堵了很久的大石头，突然就消失了。

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掏出手机，利落地找到林薇薇的号码，拉黑，删除。动作一气呵成。

去他的冷静，去他的白月光。这辈子，他要为自己活。

正当他盘算着是回宿舍打游戏，还是去图书馆找点闲书看看时，一个略带惊讶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顾砚？”

顾砚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运动服，扎着高马尾，额头上还带着细密汗珠的女生。她手里抱着个篮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亮晶晶的，正看着他。

是陆予眠。他们系的同学，不同班，但一起上过几次大课。印象里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女生，好像还是系女篮队的。

“陆予眠？”顾砚有点意外，“刚运动完？”

“对啊，跟队里练了会儿球。”陆予眠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在这儿干嘛呢？刚看你从咖啡馆出来，脸色不太好啊。”

顾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我觉得挺好的。”

陆予眠歪头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点点头：“嗯，现在是挺好的。刚才远远看着，感觉你跟要去就义似的。”

顾砚被她的形容逗笑了：“没那么夸张。”

“那就好。”陆予眠也没多问，晃了晃手里的篮球，“对了，下周系里篮球赛，我们班还缺个替补，你来不来凑个数？听说你打球还可以。”

顾砚想起来了，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么回事，但那时候他正为林薇薇的事情心烦意乱，直接拒绝了。

“行啊。”他这次答应得很爽快，“什么时候训练，通知我就行。”

陆予眠眼睛一亮：“这么痛快？那说定了啊！我回头把训练时间发你微信。”

“好。”

看着陆予眠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顾砚忽然觉得，这重生的日子，好像开始有点意思了。

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新的生活，真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