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水味,混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那是死亡本身的味道。
每一次试图吸入的空气都像带着玻璃渣,刮擦着早已麻木的肺叶。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重地压在我的眼皮上,比最厚的棺盖还要沉。我似乎被困在一个狭小、无法逃脱的容器里,
身体像被钉在无形的砧板上,连动一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意识,
这该死的、清醒得令人发狂的意识,像一盏永不熄灭的幽魂灯,
漂浮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虚无之上。有声音。模模糊糊,像是从深水里透出来,
裹着一层油腻的、令人作呕的甜蜜。“……阿辰,这样…真的行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尾音黏腻地上扬,带着点矫揉造作的颤抖。这声音像淬了毒的针,
瞬间刺破了我混沌的意识——苏晴,我那个“掏心掏肺”的好闺蜜。
“嘘…”另一个声音响起,低沉、温柔,曾经是我黑暗里唯一的灯塔,
如今却成了最深的梦魇。沈亦辰。我的丈夫。他离得很近,
温热的呼吸仿佛就喷在我的额发上,带着一种让我胃里翻江倒海的亲昵。“宝贝儿,小声点。
这药…医生都查不出痕迹的。剂量再加大一点点,就一点点…很快,她就会彻底‘睡’过去,
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他冰凉的手指,像滑腻的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动作温柔得能溺死人。我的灵魂在躯壳里无声地尖叫、撕扯、呕血,
恨意如同岩浆般灼烧着每一寸意识!就是这个抚摸,无数次在梦里让我沉沦,
如今却成了最恐怖的凌迟!他们就在这里,在我的病床边,用情人间的低语,宣判我的死刑!
“亲爱的,别怕,”沈亦辰的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叹息,如同恶魔的叹息,“你看她多安静,
多‘安详’。等她彻底‘走’了,那笔巨额保险金一到手,我们立刻远走高飞。去南法,
去加勒比,你不是一直想买那艘游艇吗?以后都是我们的。”他的手指,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眷恋,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最终停在了我的颈侧,
那里的皮肤因为长期卧床而异常脆弱。苏晴的声音立刻带上了贪婪的兴奋:“真的?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阿辰你最厉害了!这个蠢女人,占着位置这么久,
总算要给我们腾地方了!想想她爸死的时候,她哭得那叫一个惨,真是活该!
”沈亦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志得意满的残忍:“是啊,老东西一死,
林氏集团就乱成一锅粥。我接手,再‘合理’地让它破产清算,
最后那些值钱的‘遗产’…不都顺理成章变成我们的了吗?她啊,就是个绊脚石。现在好了,
她马上就能‘解脱’了,我们也是。”“解脱”?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我的父亲!那个慈祥、睿智,最后却被债务和女婿的背叛压垮的老人!
他临终前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无法言说的痛楚和对我的担忧!而这一切,
都是拜眼前这对狗男女所赐!一股无法形容的滔天恨意,混合着冰冷的绝望,
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意识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求生意志。黑暗像粘稠的沥青,
疯狂地涌上来,要将我彻底吞噬、湮灭。就在意识彻底沉沦,
坠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前一刹那——“嘀嗒!”一声极其清脆、突兀的声音,
猛地刺穿了粘稠的黑暗。是水滴?不。不对!是秒针!是时钟秒针精确跳动的声响!
这声音像一道撕裂混沌的闪电!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带着喜庆意味的暖光毫无防备地刺入我的视野。不是病房惨白冰冷的光线,
而是……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甜腻的百合香氛,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精气味。我僵直地躺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视线艰难地转动。大红的、刺目的龙凤被褥,绣着繁复的“囍”字,
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触手所及是冰凉滑腻的真丝。
我身上……是一件精致繁复、缀满珠片的雪白婚纱。
头顶是熟悉的、带着奢华浮雕的天花板吊顶——这是我和沈亦辰的婚房!那张巨大的婚床!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噩梦开始的地方!我们的新婚之夜!
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没来得及席卷全身,一个声音就在我身侧响起,
带着刻意放柔的、足以溺死人的温柔。“晚晚?醒了吗?是不是做噩梦了?”沈亦辰!
他侧身躺着,英俊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新婚的慵懒。他伸出手臂,
极其自然地想要将我揽入怀中。那张脸,那温柔的眼神,曾是我最深的迷恋,
此刻却比任何厉鬼都要可怖!前世病床边那充满算计的低语,他冰凉手指滑过我颈项的触感,
瞬间无比清晰地回放!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猛地闭上眼,
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推开他尖叫的冲动。不能!绝不能打草惊蛇!
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在这个男人完美的面具下,藏着怎样一条剧毒的毒蛇!
现在撕破脸,只会让他提前露出獠牙!“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沈亦辰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异样,他凑得更近,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带着一丝红酒的气息。“小懒猫,累坏了吧?要不要喝点水?
”他语气宠溺,手自然地探向床头柜的方向。床头柜!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
猛地钉在床头柜上那个不起眼的白色小药瓶上。安眠药。标签上的字迹在暖光下有些模糊。
前世,就是这瓶药!在无数个“温柔体贴”的夜晚,被他“关心”地劝我服下,
一点点侵蚀我的神经,最终为那场“意外”的医疗事故埋下伏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
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带着前世焚心蚀骨的恨意!就是现在!机会!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如同淬火的利刃,瞬间在我脑海中成型!快!狠!准!
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老公……”我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他。同时,我放在身侧、被大红喜被掩盖住的手,
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极其轻微地摸索着身下的床单,寻找着……找到了!
我藏在枕头下的手机!前世习惯性放在这里的备用机!谢天谢地!指尖凭着感觉,
摸索着按下了录音键。沈亦辰正拿起水杯,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
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怎么了宝贝?哪里不舒服?”我看着他,
努力让眼神显得空洞、迷茫,还有一丝……恐惧。我的嘴唇微微颤抖,
用一种气若游丝、充满无助的语调,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我好像……动不了了……”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亦辰脸上的温柔面具,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的瞳孔在暖色的灯光下猛地收缩了一下,那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虽然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前世在病床上“聆听”过无数次他阴暗谋划的我,
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抹光芒——那是猎手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兴奋!狂喜之后,
是更加精湛的伪装。他立刻换上无比震惊和担忧的表情,
手中的水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猛地扑到床边,
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声音拔高,充满了“急切”:“晚晚!晚晚你说什么?!
别吓我!你怎么会动不了?哪里动不了?!”他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
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粗暴。我强忍着肩膀的剧痛和翻江倒海的恶心,任由他摇晃,
身体像个真正的瘫痪病人一样软绵绵的,眼神更加涣散无助,只是重复着,
带着哭腔:“不知道……全身……都动不了……像……像石头一样……”“怎么会这样?
刚才还好好的!”沈亦辰的声音充满了“焦灼”,他慌乱地松开我,
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床边团团转了几步,眼神闪烁着,似乎在飞速权衡利弊。最终,
那抹狂喜彻底压倒了伪装的担忧,他猛地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肩膀因为压抑不住的激动而微微耸动。就是现在!他几乎是扑向床头柜,
一把抓起了他的手机。他背对着我,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变调,
带着一种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残忍:“喂!是我!计划……计划提前了!
出了点……‘意外’!她瘫了!对!就是现在!全瘫了!哈哈哈……天助我也!简直完美!
”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比预想的还要好!立刻!立刻联系王医生!对,
就是之前‘咨询’过的那个!让他准备好!我们马上送她过去!对,植物人状态!越快越好!
保险那边……哈哈,终于可以提前兑现了!苏晴那边也通知到!
我们的好日子……终于他妈的要来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王医生!
前世那个在病历上动手脚、最终判定我为“突发性原因不明植物人状态”的“专家”!保险!
苏晴!所有的阴谋链条,在这一刻,被他亲口、清晰地串联了起来!我藏在被子下的手指,
死死抠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指甲几乎要折断。录音键的微弱红光,在黑暗中坚定地亮着,
贪婪地吞噬着他每一句罪恶的自白。沈亦辰,你得意吧,尽情的得意吧!
你亲口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送你下地狱的催命符!沈亦辰挂断电话,猛地转过身。
他脸上那种伪装的焦虑和担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裸的、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一种即将攫取巨大财富的贪婪。他甚至懒得再看我一眼,
只是用一种看货物、看摇钱树般的眼神扫过我僵硬的身体,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满足的弧度。
“等着吧,宝贝儿,”他声音轻佻,带着令人作呕的亲昵,“很快,你就彻底‘解脱’了。
你爸留下的那点麻烦,还有那笔大钱……我都会替你‘好好’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