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静被拽得一个踉跄,眼泪“唰”地流下来:“爸,我真的……”
“闭嘴!”黄家良扬起巴掌就要打,田桂花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推开他。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田桂花像只护崽的母狼,双眼通红,“黄家良,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谁敢逼晓静回王家,我就跟谁拼命!”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向温顺的田桂花竟然敢这么说话。
还是因为一件小事,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跟自己的男人顶撞。
田桂花疯了么?
黄家良愣了几秒,随即暴跳如雷:“反了反了!田桂花,你吃错药了?为了个赔钱货跟全家人作对?”
“赔钱货?”田桂花冷笑,“你口中的赔钱货是你亲闺女!黄家良,我忍你很久了。今天要么你站在晓静这边,要么……”
她深吸一口气,“咱们离婚!“
“哗——”围观的亲戚们一片哗然。
八十年代初,农村离婚可是天大的新鲜事。
黄家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料到妻子会来这招。
他张了张嘴,突然转向黄耀华,讨好地说:“耀华啊,你别生气,你二婶她糊涂了。我这就让晓静回王家去……”
“爸!”黄晓静绝望地喊了一声,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田桂花心寒至极,正要说话,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请问,这是黄晓静同志家吗?”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青年站在场院台阶下,肩上的行李袋已经取下拎在手里。
正是陈瑞阳。
黄晓静如见救星,脱口喊道:“陈同志!”
陈瑞阳大步走上场院台阶,解放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闷沉的响声。
他扫视一圈,目光在黄家良拽着黄晓静的手上顿了顿,眉头微皱。
“这位同志,请你放开黄晓静同志。”他虽然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黄家良下意识松了手,结结巴巴道:“解……**同志,您这是……”
陈瑞阳没理黄家良,转向田桂花:“大婶,我不放心你们母女,跟过来看看。你们家人没为难你们吧?”
他看向泪眼婆娑的黄晓静,温和地问道。
田桂花感激地说:“陈同志,谢谢你……”
黄晓静轻轻点头,“还好。”
但她却低着头,一直揉搓着被自己父亲捏疼的手腕。
她胳膊纤细,皮肤又白,黄家良在愤怒中,不知轻重地捏着她的手腕,才几秒钟就捏得一片淤青。
陈瑞阳看得不禁皱起眉头,这姑娘的性子,太老实了,受欺负了居然说“还好”,只怕将来有受不尽的欺负。
林腊梅突然插嘴:“**同志,您可别被她们骗了。我二婶今天在别人婚礼上闹事,还打人,现在又装可怜……”
“这位女同志,”陈瑞阳打断她,声音冷了几分,“我亲眼所见,黄晓静同志确实受到了骚扰。作为军人,我不能坐视不管。”
黄耀华见状,赶紧打圆场:“**同志,这都是误会。我们两家今天办喜事,可能闹得有点过,但绝没有恶意……”
“是啊,都是认识多年的两家人,他们小年青开玩笑呢,再说了,哪家结婚不会闹一闹图个热闹喜庆的?”林腊梅也忙说。
“有没有恶意,当事人最清楚。”陈瑞阳看向黄晓静,“黄晓静同志,你还想去王家接亲吗?”
黄晓静看了看母亲,田桂花冲她鼓励地点头。
她鼓起勇气,小声道:“我……我不想再见到那些人……”
“听见了吗?”田桂花一把拉过女儿,朝黄家良吼道,“晓静不想去,谁也不能逼她!”
黄家良脸色难看,但碍于陈瑞阳这个军人在场,他不敢发作,只能狠狠瞪了田桂花一眼。
田桂花感激陈瑞阳再次帮了她们母女俩,想邀请陈瑞阳进屋吃饭。
但陈瑞阳却摆摆手说,“不了,我还要搭车赶回部队去,时间不早了,我得去赶车了。”
他朝田桂花摆摆手,又看了眼黄晓静,拎着行李袋子离开了。
田桂花看着陈瑞阳离开,也拉着黄晓静往自家走。
黄家良在她身后喊道,“死婆娘,你上哪儿去?你不去王家道歉,也不管耀华家的事了是吧?回来给耀华带两个娃!”
带你奶奶个锤子的娃!田桂花朝后看了眼,冷笑着翻了翻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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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开了大门上的锁,田桂花马上系上围裙往厨房走。
“晓静啊,你还没吃饭吧?妈这就给你做饭去,你先去路口等一下晓晓,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放晚学了。记得跟她说,别去你堂哥家,直接带**妹回家来。”田桂花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抓了一把干豆角泡在水里。
她要给女儿们做咸肉豆角饭。
至于宴席的饭菜,她不稀罕吃。
她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文静胆小。二女儿活泼开朗性子最好,跟谁都聊得来。三女儿泼辣彪悍像个爆竹一点就炸,而且一点都不肯服输。
想起前世的事情,田桂花心中不禁一紧。
前世,她的小女儿要替她出头,和黄耀华两口子打架,不幸丢了性命。
而这一世,听说大女儿在外面受了欺负,田桂花真不知道小女儿会怎么闹一场。
田桂花心里很清楚,事情最好还是见好就收。
如果闹得太过火,她担心两个侄儿会欺负她的三个女儿。
毕竟,女儿们年纪都还小,根本不是两个侄儿的对手。尤其是小女儿,她还只是个初三的学生,三天后就要参加中考了。
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分心的。
前世的小女儿因为大女儿的事情,在学校跟人吵架打架耽误了考试,没考上高中,这一世,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让小女儿顺顺利利考上高中。
“知道了,妈。”黄晓静点了点头,走到几十步远的路口,等着小妹妹。
这时候,村路上已经有不少背着书包的小孩子,陆续往家走。
男娃们调皮些,大多在嬉戏打闹,女娃们文静些,边走边聊天。
黄晓静踮起脚张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姐!”
一个剪成齐耳短发的女孩,像阵风一样冲过来,正是三妹黄晓晓。她脸蛋红扑扑的,半新的花布衬衣上沾着尘土,长袖卷成了短袖,手里还攥着半截木棍。
黄晓静正要跟她说话,黄晓晓却挥着棍子朝两个追来的男人恶狠狠说,“手下败家们,离我远一点。”
两个男娃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嘻嘻哈哈跑走了。
黄晓静笑着摇摇头,拉着黄晓晓转身往家走,“好了好了,你怎么又跟男生吵架?回家吧。”
“是她们先惹我的,非要跟我比赛打架,昨天打输了,今天又要我跟他们比赛,我不乐意他们追着我不放。”黄晓晓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发现大姐黄晓静穿着漂亮的新裙子,她眨着眼说,“对了,大姐,你不是去接亲的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晓晓伸着脖子往家方向看,“新娘子接回来了?可我怎么没听到喜乐声啊?”
黄晓静的脸色,微微一变,“不提他们了,先回家吧。”
“怎么回事?你脸色不太对。”黄晓晓扭头,看着黄晓静的脸上,疑惑地挑眉。
“没事儿,我等得太久,站累了。”黄晓静敷衍着说。
黄晓晓不相信黄晓静的话,还要问时,就听到前方母亲田桂花大声喊她的声音,黄晓晓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咧嘴笑着朝往家跑。
“妈,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你从宴席那边端了些什么菜回来?”
村里习俗,亲戚家办宴席,不能全家都去吃,这会占去宴席的位置,但家里人又在亲戚家帮忙的话,没时间回来做饭,会端一些宴席的饭菜回家来。
中午时,黄晓晓是在宴席那边吃的,中午赶时间,她只夹了两块排骨,匆匆吃了去上学。
现在放了晚学,临近中考晚上又没有晚自习,时间够多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田桂花笑着点头,“当然有好吃的。”
黄晓晓冲进屋,丢下书包,喜滋滋跑进厨房,却发现,桌上只有一碗咸肉炒干豆角,和一碗鸡蛋羹。
黄晓晓疑惑地挑眉,“妈,没端宴席那边的菜吗?”
“晓晓想吃肉,我明天上街割肉去,再买条大鱼回来做糖醋鱼吃。”田桂花笑着摸摸小女儿的头。
黄晓晓眨了下眼,看了眼母亲和大姐,没有多问,只笑着说,“我就随口问问,有没有肉我一样能干一大碗饭。”
她洗了手,找了碗盛起了饭。
黄晓静挪过椅子,拉着田桂花坐下,“妈也吃吧。”
“嗯,咱们娘仨一起吃饭。”田桂花笑着说。
二女儿在街上的厂里做学徒工,不到月末不回家,家里只有小女儿和大女儿。
饭吃了一半,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阵爆竹的声音,还有不少人的欢笑声。
这是新娘子进门了。
没一会儿,黄家良走进了厨房,看了眼母女三人,冷着脸嚷道,“田桂花,你还有心情吃饭?新娘子到了,你快到那边安排去!”
田桂花坐着不动,慢悠悠给两个女儿各舀了一勺子鸡蛋羹。
黄晓静抬头看了眼她爸,低着头小口吃着饭。
黄晓晓一向不喜欢这个偏心眼的父亲,从来没好脸色,更是不理会,连头都没抬。
难怪母亲和大姐的脸色不对劲了,原来是她爸又骂人了。
黄家良见田桂花不为所动,顿时火冒三丈,撸了袖子冲过来,“死婆娘你耳聋了?老子喊你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