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皱眉站在原地，林晚却已经蹲下身检查姐姐的伤势。
脚踝确实肿了，但绝不至于疼成这样。
"陆大哥，要不...你先送我姐姐回去吧！"
林晚虽心里有些不乐意，可她姐姐已经开始显怀，让她一个人瘸着腿回去，林晚很是不放心。
她满脸哀求地看着身边的陆沉舟。
陆沉舟实在拗不过她，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得应声道：“好！”
等他刚蹲下身子，林娇娇迫不及待地爬到了他的背上。
在林娇娇惊喜的目光中，陆沉舟转向林晚："你拿医药箱，我送她回去后马上回来找你。"
林晚沉默地点点头，看着陆沉舟背起自己的姐姐，心里的酸楚，就像是酿了几十年的老陈醋，突然被打翻一样。
林娇娇伏在他背上，冲林晚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红唇在暮色中刺眼得像血。
半小时后，陆沉舟匆匆赶回河边时，林晚还站在原地，望着河水发呆。
"她没事，只是轻微扭伤。"
陆沉舟站到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林晚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姐小时候每次不想让我参加学校活动，就会'突然'生病。"
她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河里，"有一次我硬要去春游，她就真把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腿骨折了。"
陆沉舟的眉头拧成疙瘩。
他伸手握住林晚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看着我。"
月光下，林晚的眼睛亮得惊人，蓄着不肯落下的泪水。
"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陆沉舟一字一顿地说，"不是谁的妹妹，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就是林晚，是我..."
他哽了一下，"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姑娘。"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林晚心里某个上了锁的盒子。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落在陆沉舟的军装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
"我不想去省城。"
她哽咽着说，"我在这里...很快乐。"
陆沉舟的手抚上她的脸，粗粝的掌心擦过细腻的肌肤："别说傻话，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那你呢？"
林晚抬头，直直望进他眼底，"你会想我吗？"
河边的蛙鸣突然安静了一瞬。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他低下头，却在最后一刻偏开脸，那个本该落在唇上的吻最终印在了林晚的额头上。
"回去吧..."
他的声音沙哑，"要下雨了。"
果然，远处天边已经滚过闷雷。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谁都没再提那个未完成的吻，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这夏夜的河边悄然改变。
林晚不知道的是，此刻卫生所里，林娇娇正拿着陆沉舟换下的军装，指尖摩挲着那片泪痕，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我的好妹妹，这次我要抢走的，可不只是个男人那么简单。"
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说。
——
卫生所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奶香混合的气味。
田小花抱着和宋大江的儿子——小建国坐在长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那张"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宣传画。
小建国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小手不停地抓她垂在胸前的麻花辫。
"下一个。"
林晚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田小花机械地站起身，掀开蓝布门帘。
林晚正给最后一个婴儿接种疫苗，白大褂袖口沾了点药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抬头看见田小花，眼睛弯成了月牙："小花姐，建国该打百日咳疫苗了。"
田小花木然地点点头，把小建国放在铺着白布的小床上。
孩子一沾床就哭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不哭不哭。"
林晚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拨浪鼓，在小建国面前晃了晃。
清脆的鼓声暂时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趁这功夫，林晚利落地完成了接种。
针头拔出的瞬间，小建国的哭声更响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田小花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神飘向窗外那棵老槐树——去年开春，宋大江就是在树下信誓旦旦地说，等他在城里安顿好就来接他们娘俩。
"小花姐？"
林晚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建国要这个。"
她递过来一片薄薄饼干。
田小花这才如梦初醒，接过饼干塞到儿子手里。
小建国立刻破涕为笑，沾着泪珠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小胖手举着饼干往林晚嘴边送："妈...妈...妈妈..."
林晚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弯腰把小建国抱起来，让孩子坐在自己腿上："我们小建国真乖，知道心疼干妈了。"
说着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留下个淡淡的唇印。
田小花看着这一幕，胸口像堵了团棉花。
她突然开口："晚妹子，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林晚愣住了，拨浪鼓停在半空。
"当初他说得多好听啊！"
田小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说城里分了房子就来接我们，说让我等他..."
她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衣角，"这都大半年了，连封信都没有。"
窗外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几个女社员的说笑声由远及近。
林晚把小建国搂得更紧了些，孩子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她手臂上，暖暖的。
"小花姐..."
她斟酌着词句，"要不...我托陆营长去城里打听打听？"
田小花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又很快黯淡下去："算了，他要是真想我和建国，早该回头来找我们娘俩了。
建国他爸都走了大半年了，除了写了几封信邮寄过来，连给孩子买件衣裳都没有过...
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就怕他一回了城，就把我和建国给忘了呀！"
她伸手接过儿子，小建国已经趴在林晚肩头睡着了，口水沾湿了一小片白大褂。
林晚起身从药柜最下层拿出个铁皮盒子，取出两片白色药片："这是维生素，你最近气色不好。"
田小花接过药片，突然抓住林晚的手："晚妹子，你命真好，遇到了陆营长那样的男人..."
她哽咽了一下，"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