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
叶蓁蓁猛地睁开双眼,视线被黏稠的血液模糊。她眨了眨眼,血珠顺着睫毛滴落,在粗木斩首台上晕开暗红色的花。
腕骨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沾满血污的麻绳深深嵌入皮肉,几乎要勒断骨头。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环视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指指点点的百姓,还有高台上那抹刺眼的明黄。
“罪臣之女叶蓁蓁,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判斩立决!”
监斩官的声音洪亮而冷漠,穿过嘈杂的人声,狠狠撞进她的耳膜。
这个声音...是萧景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三年前,他还是大燕王朝的太子,因狩猎坠马重伤,太医院无人敢治。是她,年仅十五岁的医女,不顾父亲反对,用祖传金针之术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他苍白着脸躺在东宫锦榻上,握住她的手腕:“蓁蓁,待我登基,定立你为后。”
两年零四个月前,他染上南疆奇毒,浑身溃烂,太医断言无救。是她,翻遍古籍,尝遍百草,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终于配出解药。
他康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随身玉佩一分为二,将一半塞入她手中:“以此为证,绝不相负。”
一年前,先帝突然驾崩,他临危受命登基为帝。登基大典那日,他却在文武百官面前,将她父亲——太医院院判叶明远当场拿下,罪名是“谋害先帝”。
三天前,叶家满门抄斩,唯她一人被押至刑场,公开处决。
“萧...景...珩...”她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高台上,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面无表情,俊美的面容如冰雕般冷硬。阳光照在他冠冕的珠帘上,折射出冰冷的光,却不及他眼中万分之一寒冷。
他曾说最爱她那双能起死回生的手,如今这双手被缚在身后,因挣扎而血肉模糊。
他曾说最恋她青丝如瀑,如今发丝沾满血污,被刽子手粗暴地抓起。
“时辰到!”监斩官高声喊道。
刽子手举起酒碗猛灌一口,喷在宽厚的刀身上。酒水混着血水从刀锋滑落,滴在叶蓁蓁的后颈上,冰冷刺骨。
阳光突然刺破云层,照亮了整个刑场。
就在这一刹那,叶蓁蓁的目光定格在人群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身上。那人站在最前排,身形高大挺拔,着普通布衣,却难掩周身凌厉气势。
他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布满狰狞血痂,像是被烈火灼烧后又反复撕裂的伤口。
三年前的雨夜,那个满身是血闯入她闺房的蒙面人,手臂上也有同样的伤疤!
那夜,他气息奄奄地倒在她面前,她本可呼救,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救治。清理伤口时,她发现他体内不止一种剧毒,若非极强的内力吊着性命,早已毙命多时。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道谢,而是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等我来救。
“等我来救...”叶蓁蓁喃喃自语,眼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但下一秒,那希望就被彻底粉碎。
戴面具的男人微微抬起手,不是阻拦,而是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斩首的信号。
原来他不是来救她的,是来监斩的。
“萧景珩...你好的很...”她嘶哑地笑了,血泪从眼角滑落。
前世今生,爱恨痴缠,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刽子手的大刀已经扬起,阳光在刀锋上凝聚成一点寒芒。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叶蓁蓁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低下头,一口咬住颈间那半块玉佩——萧景珩当年给她的信物。
“咔嚓”一声,玉佩应声而碎。
她没有吐掉碎片,而是猛地仰头,将尖锐的玉片深深扎入自己的脖颈动脉。
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刽子手满脸。
“这...”刽子手愣住了,大刀僵在半空。
高台上的萧景珩猛地站起身,珠帘剧烈晃动,终于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不是震惊,而是...恐慌?
叶蓁蓁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血淋淋的笑。
意识逐渐模糊,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七岁那年,她偷偷溜进父亲书房,翻开那本被严禁触碰的《凤血秘术》。书中记载,大燕皇室秘传一种以处子之血为引的长生之术,需以特殊命格女子为“药人”,取其心头血供养皇室。
那时她还不懂,只觉得书中插图上的女子可怜,被金链锁住,面色苍白如纸。
十三岁,她随父亲入宫为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诊脉,偶然看见冷宫深处抬出一具干瘪的女尸,手腕脚踝皆有锁链痕迹。父亲迅速捂住她的眼睛,声音颤抖:“蓁蓁,今日所见,永远忘记。”
十七岁,也就是三个月前,她奉诏入宫为皇后调理凤体,意外发现皇后寝殿下的密室中囚禁着数十名少女,每人腕上都有取血的刀痕...
“原来...如此...”叶蓁蓁咳着血,意识逐渐涣散。
她不是因为爱而被辜负,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而被灭口。
叶家百口人命,不是政治的牺牲品,而是皇室残忍秘术的祭品。
视线彻底黑下去的前一刻,她看见萧景珩疯了一般冲下高台,那双永远冰冷的眼眸中,竟有她从未见过的恐慌与...痛楚?
真是讽刺至极。
“萧景珩...若有来世...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这是她意识消散前,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