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之日的神雷下，他怀中抱着的柔弱的师妹微微抬起下巴：“你以为他夸你心脉纯净？

他私下说，

你的心脉像块没开窍的石头，磨圆了送我正好”

紫雷在九天之上滚过，劈开厚重的云层。

芷宁盘坐在聚灵阵中央，周身环绕着七十二道流光，每一道都牵引着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正往她心口汇聚。

“嗡——”

琉璃心脉在胸腔里发烫，像一块被烈火淬炼的暖玉，将涌入的灵气提纯、炼化，再顺着经脉流转四肢百骸。

这是冲击仙尊境的最后一关。

她睫毛轻颤，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衣摆上洇出深色的痕迹。视线穿过层层光晕，落在阵眼处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上。

羲泽。

她的师兄，她放在心尖上爱了五百年的人。

此刻他正双手结印，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聚灵阵并不轻松。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眸看来，清冷的眉眼弯了弯，声音带着灵力传过来，稳如磐石：

“别怕，有我在。”

芷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是啊，有羲泽在。

从她刚入玄天宗，还是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小丫头起，羲泽就护着她。她天生琉璃心脉，能净化一切邪祟，却也因此成了邪物眼中的香饽饽，多少次险象环生，都是他挡在她身前。

他教她剑法，陪她修炼，在她走火入魔时不惜耗损自身修为为她护法。

三个月前，在月下寒莲池边，他赠她寒莲为聘，紧握着她的手说：“芷宁，等你晋了仙尊，我便向宗主求亲。”

那时池中的莲花开得正好，他眼里的光比月色还亮。

芷宁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收回目光，再次沉入修炼。琉璃心脉运转得更快，天地灵气如潮水般涌入，经脉传来阵阵胀痛，却也带着即将破境的酥麻。

就在芷宁感觉仙尊境的壁垒即将被冲破时——

“嗤啦！”

聚灵阵的流光突然紊乱，原本温和的灵气瞬间变得狂暴，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脉！

“唔！”

芷宁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心口的剧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向阵眼，只见羲泽的印诀变了，原本引气入体的手势，此刻竟成了……抽离灵力的禁术！

“羲泽？”她声音发颤，不敢置信，“你在做什么？”

羲泽没有看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抿，双手结印的速度更快。芷宁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辛苦修炼五百年的琉璃心脉灵力，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剥离！

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钝刀，一点点割开她的心脏，再把里面最珍贵的东西挖出来。

“师兄！住手！你到底怎么了？”芷宁的声音带着哭腔，灵力流失让她眼前发黑，“阵法要崩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走火入魔的！”

羲泽依旧不语，只是额间的青筋跳得更厉害。

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师姐，你就别挣扎了。”

芷宁艰难地转头，看到芊柔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脸上是胜利者的笑容。她是羲泽和她的同宗师妹，平日里总是甜甜地喊她师姐，此刻眼底的嫉妒却藏都藏不住。

“芊柔？是你搞的鬼？”芷宁又惊又怒，“你对羲泽做了什么？”

“我可没做什么。”芊柔轻笑一声，走到羲泽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是师兄自己想通了而已。你的琉璃心脉虽好，却是不祥之源，留在你身上只会祸害玄天宗。倒不如……给我更合适。”

“你胡说！”芷宁气得浑身发抖，“琉璃心脉是天地至纯之物，何来不祥之说？”

“是不是胡说，师兄心里最清楚。”芊柔抬了抬下巴，故意露出脖颈间的玉佩，那玉佩正散发着微弱的绿光，与芷宁的心脉灵力同源，“你以为师兄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心脉，想等你修炼有成，再取来帮我筑基罢了。你以为他夸你心脉纯净？他私下说，你的心脉像块没开窍的石头，磨圆了送我正好。”

“不可能！”芷宁猛地看向羲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羲泽，你告诉她，她说的不是真的！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会用性命守护我的心脉的！”

羲泽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转头看她。

他的眼神很冷，像三九天的寒冰，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也没有了丝毫温度。芷宁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丝不舍，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她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芷宁耳边炸开。

芷宁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怔怔地看着羲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百年的相伴，五百年的信任，五百年的爱恋……却原来全都是假的？

他教她剑法，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修炼心脉；他陪她修炼，是为了掌握她的弱点；他说要娶她，不过是安抚她的谎言。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为了夺走她的琉璃心脉，送给另一个女人。

“为什么……”芷宁的声音嘶哑，喉头哽咽，心口尖锐的疼痛让她几近窒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羲泽，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羲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被冰冷覆盖。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黑色的灵力。

“师兄，快动手吧。”芊柔在一旁催促，“夜长梦多，要是被宗主发现就不好了。”

羲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他手一挥，那团黑色的灵力就像一条毒蛇，猛地钻进芷宁的心脉！

“啊——！”

剧痛瞬间席卷了芷宁全身，比刚才灵力流失的痛苦要强烈百倍千倍。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撕裂，琉璃心脉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脉灵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芊柔体内，芊柔的气息越来越强，而她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羲泽……我恨你……”

芷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这句话。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到羲泽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不忍般阖起眼眸，睫毛轻颤，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模样。

手上的动作狠厉残忍，却又本能地往她丹田注入一缕温和灵力，连背叛都带着施舍般的怜悯。

芊柔吸收完最后一丝琉璃心脉的灵力，满意地笑了起来，她走到芷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充满了嘲讽：

“师姐，谢谢你的心脉。有了它，我很快就能超过你，成为玄天宗最受瞩目的弟子。而你，不过是个没了心脉的废物，活着也是多余。”

芷宁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羲泽走上前，蹲在芷宁面前。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眼中的恨意，沉默了片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碎裂的寒莲玉佩，塞进她的手里。

“下去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再回来。”

芷宁还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将她狠狠往前推去。

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朝着身后的万丈悬崖坠去。

那是葬仙渊。

玄天宗最恐怖的地方，传说底下是无尽的黑暗，掉进里面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

下坠的过程中，芷宁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最后看了一眼悬崖边，看到羲泽转身拥住了芊柔，芊柔的脖颈间，跳动着属于她的琉璃光芒。

而她手里的那枚寒莲玉佩，却在这时散发出一丝微弱的灵力，像一道暖流，缓缓涌入她的体内，护住了她最后一丝残魂。

是他故意留的？还是……

芷宁不知道。

她只知道，心口的恨意像葬仙渊底的寒冰，一点点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冻结了她五百年的爱恋，也冻结了她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留恋。

羲泽，芊柔……

我若不死，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身体继续朝着无尽的深渊坠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是亡魂的哀嚎。

芷宁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彻底消失，魂飞魄散。

可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接住了。

那东西很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莲香。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正躺在一朵巨大的莲花上。那莲花通体雪白，花瓣晶莹剔透，像用冰雕成的一样，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是寒莲。

葬仙渊底的万年寒莲。

传说中，这种莲花能生死人，肉白骨，却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

可此刻，这朵寒莲却在温柔地包裹着她，用自己的莲心温养着她的残魂。

芷宁感觉到那枚寒莲玉佩的灵力与寒莲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新的力量，缓缓修复着她受损的经脉。

只是，这股力量很冷，很冷。

冷得像羲泽最后看她的眼神，冷得像芊柔得意的笑容，冷得像她此刻的心。

她闭上眼，任由这股力量在体内流转。

恨意并没有消失，反而在这股冰冷力量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强烈。

羲泽，芊柔……

你们等着。

我会回去的。

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