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回的声音响起，停在门口。

姜明远和林婉坐在客厅沙发上，他们没有动。

门开了，陈铮扶着姜雨婷走进来。

姜雨婷额头贴着纱布，脸色有些苍白，她靠着陈铮，脚步虚浮。

陈铮扶她在单人沙发坐下，他直起身，看向姜明远和林婉。

他的表情表现出恰当的担忧和一丝未消的余怒。

“伯父伯母，检查过了。”

“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具体还需要观察。”

陈铮的声音平稳，带着如同汇报工作的腔调。

林婉看着姜雨婷，没说话。

姜明远将平板电脑放到茶几上，屏幕朝上，是暂停的画面，停在姜雨婷后仰的瞬间。

“看看。”姜明远说，声音不大。

姜雨婷的视线落在平板上，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陈铮的目光也移过去，他看清楚了画面，他的眉心极快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

“这是什么？”陈铮问，语气里带着适当的疑惑。

“楼梯口的监控，”姜明远说，“上周装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慢。

陈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向姜雨婷。

姜雨婷低着头，她的手指揪着裙布，骨节发白。

“雨婷，”林婉开口，这是她对刚进门的姜雨婷说的第一句话，“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姜雨婷抬起头，她的眼圈红了，嘴唇颤抖。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脚滑了。”

“脚滑？”

姜明远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你看着陈铮的车进来，你走过去，你对姜晚说‘对不起’，然后你‘脚滑’，向后滑？”

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地上。

姜雨婷的眼泪掉下来，“爸爸……您不相信我？您相信一个才回来三天的人？”

“我相信证据。”姜明远指了一下平板。

“那监控角度有问题！”姜雨婷的声音尖了些，“它没拍到全部！是姜晚！她当时用眼神威胁我！她恨我占了她的位置！”

“她怎么威胁你？”林婉问，她的声音很疲惫。

“她……她瞪我！”姜雨婷哭着说，“她那个眼神……很可怕，我在这个家二十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我会拿自己的命去陷害别人？！”

陈铮伸出手，轻轻按在姜雨婷颤抖的肩膀上，他看向姜明远。

“伯父，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雨婷可能受了惊吓，记忆有偏差，或者……”

他停顿，似乎在斟酌，“或者姜晚**确实说了做了什么，**到了雨婷，监控没录到声音。”

“够了。”

姜明远打断他，他靠回沙发背，眼神锐利地看着陈铮，“你也看了监控，你觉得，那是被**后失足的样子？”

“那是精心设计的摔倒！”

陈铮的手从姜雨婷肩上移开，他站直了一些，“伯父，我理解您生气，但事情已经发生，当务之急是……”

“当务之急是什么？”林婉忽然问，她看着陈铮，“是继续污蔑姜晚？还是粉饰太平？”

陈铮沉默了，他的下颌线绷紧。

姜雨婷的哭声停了，她看看姜明远，又看看林婉，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冷却，碎裂。

“所以，”姜雨婷的声音沙哑，“你们认定了，是我在演戏，是我恶毒，陷害你们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

“雨婷……”林婉想说什么。

“行。”姜雨婷抹了一把脸，她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身体晃了一下，但陈铮没动，她勉强站稳。

“我走，”她说，声音很平静，带着破罐破摔的冷意，“这个家，反正也没我的位置了，我走就是了。”

她看向陈铮，“陈铮。”

陈铮看着她。

“你带我走吗？”姜雨婷问，她的眼睛盯着他，里面有最后一点光。

“你说过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你说过姜家的一切以后都是我们的，现在，我不是姜家千金了，你还要我吗？你带我走，我们现在就走。”

客厅里很静，能听到墙上钟表的滴答声。

陈铮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的眼神很深，像看不见底的潭水，他沉默了几秒，这几秒很长。

“雨婷，”他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不容错辨的距离感。

“别说气话，伯父伯母养育你二十年，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至于我们……”

他顿了顿，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姜明远和林婉。

“我们两家的婚约，是建立在长久情谊和相互认可基础上的，是姜家和陈家的事，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我们需要……冷静一下，从长计议。”

姜雨婷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得太懂了，她扯了一下嘴角，没成功。

“从长计议，”她重复，“姜家和陈家的事。”

她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过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楼梯，她的背挺得笔直，脚步没有虚浮，她走上楼，身影消失在转角。

陈铮收回目光，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无奈，转向姜明远和林婉。

“伯父伯母，雨婷情绪不稳定，我的话可能重了些，但为了她好，也为了姜家，有些界限必须明确，我希望……”

“你也先回去吧。”姜明远打断他，他站起身，“今天大家都累了，婚约的事，以后再说。”

这是逐客令。

陈铮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迅速调整表情，微微颔首，“是，那我先告辞，伯父伯母保重身体。”

他转身离开，步伐稳重，带上大门。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姜明远和林婉。

林婉捂住脸，肩膀微微抖动。

姜明远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