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柔是哭着跑出我公司的。

她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打电话过去低声下气地哄她。

她想错了。

我一天没联系她。

两天没联系她。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的手机安静得像是块板砖。

她终于坐不住了。

这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跟几个项目经理开会。

手机在桌子上“嗡嗡”地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婉柔”两个字。

我瞥了一眼，直接按了静音，继续听着项目经理的报告。

身边的副总张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我的手机，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惊讶。

他是公司的老人，从我创业初期就跟着我，自然也知道我和林婉柔的关系。以前别说开会了，就算是在跟上亿的客户谈判，只要林婉柔一个电话过来，我都会立刻叫停。

所有人都知道，林婉柔是我陈旭的命。

但现在，命不值钱了。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手机就在桌子上震了两个小时。

林婉柔像是疯了一样，一遍一遍地打。

等会议结束，我才拿起手机，上面有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她的。

还有几十条微信消息。

一开始是质问。

【陈旭你什么意思？电话也不接？】

【你还想不想好了？】

后来是软化。

【阿旭，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们好好谈谈。】

再后来，是哀求和哭诉。

【房东今天又来闹了，把我们的东西都扔出来了，说再不交钱就报警！】

【江野跟人打起来了，现在在派出所，需要交保证金……】

【我没地方去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呜呜呜……】

最后一条，发在五分钟前。

【陈旭，算我求你了，你接电话好不好？】

我看着这些消息，脸上没什么表情。

上一世，只要看到她哭，我就心软得一塌糊涂。现在，只觉得吵闹。

我给她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陈旭！”林婉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有事？”我的声音很冷淡。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态度。

“我……我跟江野……我们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在马路边上，行李都被扔出来了……”她抽抽噎噎地说，“江野……江野为了保护我，跟房东打起来了，现在……现在还在派出所里……”

“哦。”我应了一声。

就一个“哦”字。

林婉柔后面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你就……哦？”她不敢相信地问。

“不然呢？”我反问，“他打了人，进派出所，不是很正常吗？你没钱，被房东赶出来，也很正常。这不就是你们选择的生活吗？”

“可……可是……”

“别可是了。”我打断她，“林婉柔，我上次说得很清楚。我给你房子，是全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从今往后，你的生活，跟我没关系了。”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浑身舒畅。

张谦敲门进来，给我送一份文件。

“陈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林**她……没事吧？”

“没事。”我说，“年轻人的爱情，总要经历点风雨，才能见彩虹嘛。”

张谦看着我，眼神复杂。他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把文件放在我桌上，出去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我陈旭对林婉柔是真爱。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是爱。

那是一种偏执，一种病态的占有欲。我像个辛勤的园丁，从小给她浇水施肥，除虫剪枝，把她培养成我最喜欢的样子。我不能容忍，自己精心呵护的花，被别的野猪拱了。

上一世，我把野猪赶走了，结果花也枯萎了。

这辈子，我不想当园丁了。

我把花盆都送给她了，让她跟她的野猪，自己去泥地里打滚吧。

当天晚上，我约了几个朋友去会所喝酒。

包厢里灯红酒绿，音乐声震耳欲聋。

发小胖子搂着一个姑娘，举着酒杯凑过来：“旭哥，你这可是铁树开花啊！以前叫你出来玩，你总说要陪婉柔妹子，今天怎么舍得了？”

我笑了笑，跟他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分了。”

“啥？”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都凑过来了，“分了？你跟林婉柔？”

“嗯。”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胖子一拍大腿，“真的假的？你小子能舍得？你不是说这辈子非她不娶吗？”

“人是会变的。”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有些东西，舔久了，也就不香了。”

胖子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好半天，才消化掉这个信息。

他突然一拍手，大声喊道：“来来来！给咱们旭哥，上最好的姑娘！今天不醉不归！庆祝旭哥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包厢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我喝了很多酒，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我看着眼前这些摇曳的身姿，嬉笑的面孔，忽然觉得，这才是生活。

而不是围着一个女人，丢掉自己的人生。

凌晨，我带着一身酒气，从会所出来。

司机把车开过来，我刚要上车，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拦在了我的车前。

是林婉柔。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泪痕，那条粉色的连衣裙也变得又脏又皱。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看起来可怜兮-"极了。

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这边。

是江野。

他鼻子下面贴着一块创可贴，估计是跟房东打架时留下的。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林婉柔跑到我的车窗前，拍着玻璃。

“陈旭！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我摇下车窗，一股廉价的香水味混着隔夜的饭菜酸味飘了进来。

我皱了皱眉。

“让开。”

“我不！”她咬着牙，眼睛通红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我懒得回答。

“陈旭，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哭着问。

这个问题，真可笑。

明明是她为了江野，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

现在，她倒反过来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

“是。”我看着她，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林婉柔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这个字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她呆呆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江野冲了过来。

他一把将林婉-柔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着我咆哮：“姓陈的！你别得意！婉柔是爱我的！我们就算再穷，也比你这种用钱侮辱爱情的资本家高贵！”

他说完，拉着林婉柔，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婉柔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有不甘，有委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惶恐。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摇上车窗。

“开车。”

高贵？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高贵的爱情，能在这冰冷的现实里，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