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手脚麻利地给我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十六岁的少女，眉眼尚未张开，但已经能完全看出日后的风华。

这张脸，上一世，被顾昀当建成敲门砖，垫脚石。

这世，我用它，做了一把杀人的刀。

“**，你的大病初愈，怎么进宫啊？”春桃一边给我梳头，一边担忧地问道。

“去见一个人。”

“谁啊？”

“未来的皇帝。”

我爹是当朝丞相，我进宫，不需要通报。

我熟门熟路地注意到宫人的视线，绕到御书房的后面。

我没有拜访老皇帝。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油尽灯枯的空壳子了。我要找的，是那个被主人遗忘的，像一株野草一样，长在深宫紫色里的小皇子。

萧承宇。

老皇帝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八岁。他娘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生下他之后就难产死了。他从小就被养在冷宫旁边的偏殿里，没人管，没人问。

上一世，顾昀登基后，第一个杀的，就是这个弟弟。

因为有传言说，老皇帝临死前，真正想传位的人，是他。

我找到萧承宇的时候，他正蹲在墙角，跟一群蚂蚁说话。

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黑得像葡萄，亮得像星星。

看见我，他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缩到了墙角。

“你……你是谁？”

我朝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人。”

我向他伸出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小脏手，放进了我的手心。

他的手很小，很凉。

我把他带回了相府。

我爹看见他，吓了一跳。

“昭儿！你……你这是从哪儿把七皇子给……偷出来的？”

“爹，别问了。”我把我爹拉到书房，关上门，“皇帝，快不行了。”

我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说什么？”

“六月初十，最迟不过十一，宫里必有大丧。”我看着我爹，一字一句，“顾昀，已经和禁军统领陈彪，串通好了。他们要伪造诏书，抢先登基。”

我爹震惊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爹，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握住他的手，“你现在只要信我。我们谢家，已经被顾昀绑在了船上，他要是翻了，我们全家都得陪葬。”

我爹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扶持七皇子。”我说，“他是老皇帝最疼爱的儿子，虽然不得宠，但名正言顺。我们有传国玉玺，有先帝遗诏，谁敢不服？”

“玉玺和遗诏？”我爹愣住了，“那东西，不都在皇上那里吗？”

我笑了。

“皇上那里是有一份。但我娘那里，也有一份。”

我娘，是老皇帝的亲妹妹，大长公主。

当年老皇帝登基，是她和我外公，拼了命扶上去的。作为回报，老皇帝给了我娘一份空白的，盖着玉玺大印的遗诏。

他说，只要谢家不反，这份遗诏，就是谢家最大的护身符。

我娘临死前，把这份遗诏，交给了我。

上一世，我傻乎乎地，把这份遗诏，给了顾昀。

他拿着它，逼死了我爹，铲除了谢家所有的势力。

这一世，我要用它，亲手断了顾昀的青云路。

我爹听完，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欣慰。

“昭儿，你长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相府暗流涌动。

我爹以丞相之名，秘密召集了几个手握重兵，又对顾昀素有不满的老臣。

我则带着萧承宇，住进了宫里，我娘生前住的长信宫。

我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帝王之术。

他很聪明，学得很快。

他看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胆怯，变成了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姐姐，以后，我当了皇帝，就封你当皇后，好不好？”他仰着小脸，天真地问我。

我摸了摸他的头。

“好啊。”

六月初十，深夜。

皇城的丧钟，被敲响了。

一声，又一声，沉重得像是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老皇帝，驾崩了。

我牵着萧承宇的手，站在长信宫的宫门口。

我看见，顾昀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在陈彪和一众禁军的簇拥下，快步走向了金銮殿。

他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他也看见了我。

他愣了一下，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阿昭，你怎么在这里？”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是吗？”我笑了笑，“我怎么觉得，这里才是我该来的地方呢？”

“你什么意思？”他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陈彪。

“陈统领，见了新帝，为何不跪？”

陈彪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

“谢**，你怕是昏了头吧？新帝在此，哪儿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身后，走出了几个人。

户部尚书，张谦。

兵部尚书，李德。

吏部尚书，王肃。

还有，手握京城十万兵马的，京畿大营总兵，沈炼。

他们一字排开，挡在了我的面前。

沈炼看都没看顾昀一眼，直接单膝跪地，对着我身边的萧承宇，朗声道：

“臣，沈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士兵，“哗啦”一声，跪倒了一片。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

顾昀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边那个小小的孩子。

“谢昭！你疯了！”

“我没疯。”我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份盖着玉玺大印的诏书，展开。

“先帝有旨，传位于七皇子，萧承宇。顾昀，你与禁军统领陈彪，意图谋反，伪造诏书，罪当万死。来人！”

我看向沈炼。

“把他们给我拿下！”

沈炼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刀。

“遵旨！”

陈彪的禁军，根本不是京畿大营这些虎狼之师的对手。

很快，他们就被缴了械，压在了地上。

顾昀也被两个士兵，死死地按住了肩膀，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还在挣扎，还在嘶吼。

“谢昭！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夫君？”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你也配？”

我站起身，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我牵起萧承宇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金銮殿。

“传我的旨意。”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昀，罪大恶极，本该凌迟处死。但念在他曾是皇子，留他一具全尸。”

我顿了顿，回头，冲着那个瘫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残忍的笑容。

“把他阉了。送到我宫里，当我的贴身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