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萧衍……他怎么会知道?他是在提醒她?今日惊马,并非意外?
更重要的是,这字迹……她前世在调查赵珩时,曾无意中截获过几封密信,信上的字迹与眼前这张纸条上的,虽有刻意变化,但那股神韵,那种起笔收锋的习惯,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前世那些暗中给赵珩使绊子,几次破坏他计划的神秘人,就是萧衍?!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那个与她针锋相对、看似玩世不恭的靖安侯世子,背地里竟然一直在与赵珩为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无数疑问涌上心头。马球会结束后,沈芷薇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中。
她反复看着那张纸条,心中天人交战。萧衍是敌是友?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张纸条,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另一个陷阱?
然而,眼下她孤立无援,萧衍是唯一一个表现出可能与赵珩为敌,并且似乎知晓内情的人。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犹豫再三,她提笔,模仿着前世看到过的密信格式,用左手写了一张纸条,内容只有四个字:“何以助我?”
她没有署名,也没有指定交给谁。只是次日,再次前往慈幼局时,寻了个机会,将纸条塞进了那间茶铺后门的一道不起眼的缝隙里。
她不知道这纸条能否送到萧衍手中,更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这像是一场堵伯。等待回音的日子格外漫长。沈芷薇一边继续暗中收集信息,一边留意着府内外的动静,尤其是与三王府相关的。
几天后,她派去监视茶铺的人回报,说看到一个靖安侯府的小厮去过那里。
又过了两日,她去给母亲请安时,在正院门口,与前来拜访靖安侯夫人的萧衍不期而遇。
他依旧是那副散漫模样,见到她,也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仿佛马球会上的出手相助早已忘记。
然而,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极快地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三日后,酉时三刻,望江楼,天字乙号房。”说完,不等她反应,他已随着引路的下人走远了。
沈芷薇站在原地,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心口,却莫名地松了半分。他答应了。这场堵伯,她似乎……赌对了第一步
望江楼是京城临江而建的一处酒楼,景致颇佳,但并非顶级的销金窟,权贵子弟寻常宴饮并不常选此地,反倒是一些文人雅士喜欢在此聚会。
三日后,沈芷薇找了个借口,只带了贴身且重活一世后已暗中考察确认忠心的春桃,悄悄出了府。
天字乙号房在二楼僻静处。她推门进去时,萧衍已经到了。
他临窗而立,正望着窗外奔流不息的江水。听到动静,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似平日那般总带着几分戏谑。
“沈**很守时。”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坐。”
房间内没有伺候的人,桌上只放着一壶清茶,两盏茶杯。
沈芷薇依言坐下,心中戒备并未放松,直接开门见山:“世子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萧衍看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她故作镇定的外表:“这话,该我问沈**才对。‘何以助我?’……**想让我如何相助?又为何认为,我会相助?”
沈芷薇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此刻任何虚与委蛇都可能让对方失去兴趣甚至产生怀疑。她需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诚意”。
“世子既然肯递那句话,想必对某些事,心知肚明。”她抬起眼,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小女不欲坐以待毙,只想护家人周全。而世子……似乎也与那位,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没说“那位”是谁,但彼此心照不宣。
萧衍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护家人周全?沈**是否太高看萧某了?对手可是天潢贵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女所求,并非世子正面与之抗衡,只是一些……消息,一些暗中援手。”沈芷薇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作为交换,小女亦可提供所知的一切信息,或许对世子……有所裨益。”
“哦?”萧衍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沈**深居简出,能知道什么?”
沈芷薇知道,不抛出点真东西,是无法取信于他的。她沉吟片刻,道:“比如……去岁漕运贪墨案中,那个最后‘自尽’的证人李贵的家小,并非如卷宗所载返回原籍,而是被秘密安置在了京郊五十里的李家庄,化名王姓。再比如……三王爷那位看似不起眼的门客周先生,每隔半月,会秘密去一趟城南的‘墨香斋’,并非买墨,而是与北边来的商人接头。”
这些都是她前世在将军府覆灭后,零零碎碎查到的,或是从赵珩后来得意忘形时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此刻说出来,足以证明她并非空口白话。
萧衍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惊异。他确实在查这两条线,但进展缓慢,没想到沈芷薇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放下茶杯,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得可怕,里面藏着与她年龄毫不相符的深沉与……恨意?
他敛起漫不经心,神色郑重了几分:“沈**的消息,确实令人惊讶。不过,你如何确定,我不是三王爷的人?或许,我正是在替他试探你。”
沈芷薇心脏猛地一缩,但面上依旧镇定:“若世子是他的人,马球会上便不会提醒我,今日更不会应约前来。何况……”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他放在桌边、用以防身的短匕匕首柄上那个不起眼的标记,“世子暗中调查他,并非一日两日了吧?有些习惯,伪装不了。”
萧衍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匕首柄,那里有一个极细微的、只有他自己人才知道的暗记。他眸色深了深,终于低笑一声:“沈将军……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这话似是赞叹,又似是感慨。
“如此,”他正色道,“同盟之事,可暂定。消息互通,暗中策应。具体方式,我会让人通知你。切记,今日之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自然。”沈芷薇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正事谈完,气氛却并未缓和。两人之间,隔着太多的秘密和试探。
沈芷薇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世子……为何要与三王爷为敌?”靖安侯府与三王爷并无明显过节,甚至表面还算和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