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初平二十一年冬,寒夜如泼墨。京城尚书府最偏僻的柴房,四下漏风,
几只硕鼠在墙角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毫不畏人。沈鸢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
生命正随着血液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十六岁的身体,此刻单薄得像一张纸。腹中剧痛如绞,
是那杯嫡姐晏凝霜亲手端来的“践行酒”在灼烧她的五脏六腑。“妹妹,别怪我心狠。
”柴房外,那道她曾以为是世上最温柔的声音,此刻却淬着冰渣,“要怪,就怪你姓沈,
我姓晏,你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父亲的意思,是让你代我入宫,替我争,替我抢。
可你这副木讷样子,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用?三殿下的大业,岂能被你这颗废棋耽误?
”三殿下……沈鸢涣散的目光猛地一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透过门缝向外望去。月光下,
她那位艳冠京华的嫡姐晏凝霜,正依偎在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人怀里。那男人,
正是当朝三皇子,赫连崇烨。“霜儿,此事办得妥当。
”赫连崇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满意,“待我登基,你便是大周最尊贵的皇后。
至于这个庶女……就当是为我们的千秋大业,献上的一份薄礼。”晏凝霜娇笑着,
声音甜腻如蜜糖,却又毒如蛇蝎:“殿下放心,父亲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说她暴病而亡。
一个庶女,死了也就死了,不会有任何人追查。”原来如此。原来她一年来在宫中如履薄冰,
受尽冷眼,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原来父亲的“器重”,嫡姐的“关怀”,
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们要的,只是她这条命,来铺平他们通往权力巅峰的血路!
叛国……他们竟敢密谋叛国!无尽的恨意如火山般在胸中喷发,烧得她几欲疯狂。她想嘶吼,
想扑上去撕碎那对狗男女虚伪的面具,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沈鸢的眼前,
闪过这一年来在宫中遭受的种种屈辱,闪过母亲临终前的不甘,最后,
定格在晏凝霜那张含笑的、美艳的脸上。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必化作厉鬼,
将你们一一拖入阿鼻地狱!……“**,**,快醒醒!再晚就赶不上宫选了!
”一阵急切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将沈鸢从无边的黑暗中猛地拽了出来。她霍然睁眼!
没有阴冷潮湿的柴房,没有刺骨的寒风。眼前是熟悉的雕花木窗,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这是……她在尚书府的闺房?沈鸢猛地坐起,环顾四周。
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正焦急地看着她,见她醒来,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好**,
您可算醒了。快,时辰不早了,大夫人和大**都在前厅等您呢。
”大夫人……大**……沈鸢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纤细、白皙,
毫无瑕疵的手,而不是在冷宫中被冻出无数疮疤的枯槁之手。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颊,
光滑细腻,充满了少女的胶原蛋白。这不是梦!她重生了!回到了初平二十年,
她参加选秀的这一天!“**,您怎么了?”丫鬟见她神情有异,担忧地问。“我没事。
”沈鸢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但语气却冷静得可怕。她掀开被子,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刺骨的寒意让她瞬间清醒。前世的今天,她满心欢喜与期待,
穿上了嫡母为她准备的华美宫装。却不想,那裙摆下被人动了手脚,缝了一根极细的羊肠线。
当她迈入宫门时,线头被门槛勾住,整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那,是晏凝霜送给她的第一份“大礼”。沈鸢走到衣架前,
那件绣着繁复海棠花的藕荷色宫装正静静地挂在那里。她伸出手,
指尖在那华丽的裙摆处轻轻一捻,果然,一根几乎透明的线头被她捻了出来。她的嘴角,
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她没有立刻扯断那根线,而是转身走到梳妆台前,
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打开瓶塞,
一股奇异的、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的香味飘散出来。这是她生母留给她的遗物,
一种用南疆特产的“醉蝶花”花粉制成的香料,据说对某种毒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前世,
她视若珍宝,从未舍得用过。这一世,正好拿来回敬她的好姐姐。她将瓷瓶藏入袖中,
从容地换上宫装,任由那根致命的羊肠线留在裙摆上。来到前厅,嫡母王氏正端坐主位,
而晏凝霜则亲热地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满眼关切:“鸢儿妹妹,你可算来了,
姐姐还担心你身子不适呢。”晏凝霜今日穿了一件灿若云霞的妃色长裙,
衬得她本就美艳的容貌更加光彩照人。她亲昵地替沈鸢整理着衣襟,
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她的鬓角,低声道:“妹妹,入宫后,你我姐妹定要相互扶持。
若能得见天颜,切莫忘了提携姐姐一二。”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沈鸢在心中冷笑,
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感激:“姐姐放心,鸢儿都记下了。”就在两人靠近的一刹那,
沈鸢的指尖微动,那无色无味的醉蝶花粉,
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沾染在了晏凝霜华丽的衣襟之上。做完这一切,她退后一步,
屈膝一福:“姐姐先请。”马车辘辘,一路驶向皇城。当巍峨的宫门出现在眼前时,
沈鸢的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
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叫嚣着复仇的渴望。秀女们依次下车,在宫门前列队等候。
晏凝霜作为尚书府嫡女,站在了最前列,身姿摇曳,顾盼生辉,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沈鸢则安静地站在队伍的末尾,低垂着眼眸,像一株不起眼的含羞草。
“开宫门——”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厚重的朱漆宫门缓缓打开。就在那一刹那,
沈鸢的唇角,逸出一丝几不可闻的低语,那声音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却又带着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寒意:“姐姐,地狱太冷,我回来,邀你同往。”她的话音刚落,
便故意让自己的裙摆,轻轻地、恰到好处地,勾在了高高的门槛上。身体顺势向前一扑!
但这一次,她没有摔倒。而是在即将倒地的瞬间,以一个极其狼狈却又堪堪稳住的姿势,
撞向了前面一位秀女。那位秀女惊呼一声,身体失衡,又撞向了前面的人。一时间,
队伍末尾乱成一团。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护她真正的目的。在众人手忙脚乱之际,
沈鸢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御花园的方向。那里,几只色彩斑斓的毒蜂,正盘旋着,
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径直朝着宫门这边飞来!混乱中,晏凝霜的贴身宫女采青,脸色煞白,
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快!快去请张太医!只有张太医有解蜂毒的秘药!”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落入了几个有心人的耳中。一个普通宫女,
怎会如此笃定某位太医有特定毒药的解药?除非,他们之间早有私情。沈鸢的嘴角,
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冷笑。而就在此刻,人群因毒蜂的出现而四散奔逃,
一个匆忙跑过的太监,怀中掉落了一件东西,滚到了沈鸢的脚边。
那是一枚被掰成两半的铜钱。沈鸢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半枚残币,她认得!前世,
三皇子赫连崇烨正是用这个,与他安插在宫中的叛臣联络!她不动声色地弯腰,
假装整理裙摆,迅速将那半枚残币收入袖中。第一步,人证,物证,皆已入局。晏凝霜,
赫连崇烨,你们的死期,从今天开始倒数。第二章:椒房杀机御花园毒蜂一事,
最终以晏凝霜被蜇伤、毁了半张脸而告终。虽然后续张太医及时赶到,保住了她的容貌,
但也让她在选秀中失了先机。而沈鸢,则因为“受惊过度”,被诊断为“体弱怯症”,
侥幸留在了宫中,却被分到了最冷僻的听雨轩,成了一名最末等的才人,
连侍寝的资格都没有。这正合了沈鸢的心意。听雨轩偏远寂静,无人问津,
正好给了她暗中谋划的绝佳机会。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来织一张足够大的网。半月后,脸伤初愈的晏凝霜,凭借尚书府的背景和出众的才情,
很快便获得了皇帝的青睐,被封为晏贵人,一时风头无两。得势的当天下午,
晏凝霜便带着大批赏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听雨轩。“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晏凝霜一进门,便屏退了左右,亲热地拉住沈鸢的手,眼中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你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听雨轩太过冷清,对你养病不利。姐姐已经求了陛下,
过几日便将你接到我的鸣鸾殿去住。”沈鸢苍白着脸,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顺从地道:“全凭姐姐安排。”“这就对了。”晏凝霜满意地笑了,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螺钿小盒,打开来,一股馥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西域进贡的‘美人醉’胭脂,说是能让女子面若桃花,容光焕发。
姐姐特意求了来送给你,你身子弱,正好用这个提提气色。
”沈鸢的目光落在盒中那鲜红如血的胭脂上,眼底深处,一片冰寒。美人醉?
好一个“美人醉”!前世,她便是信了晏凝霜的鬼话,日日使用这胭脂,最后慢性中毒,
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终被轻易安上“恶疾”的罪名,打入了冷宫。这胭脂里,
掺了西域奇毒“醉红尘”,无色无味,少量使用能让人气色红润,可一旦用久了,
便会侵蚀五脏六腑,无药可解!“多谢姐姐厚爱。”沈鸢垂下眼眸,掩去所有的情绪,
伸出微颤的手,接过了那盒致命的胭脂。晏凝霜又假意安抚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一走,沈鸢脸上的柔弱便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冷酷。
她端详着手中的胭脂盒,冷笑一声。想故技重施?晏凝霜,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当晚,
一只时常来听雨轩讨食的野猫,照例出现在了窗台。沈鸢将一小块鱼干,
沾上了那么一丁点“美人醉”胭脂,轻轻地放在了窗台上。野猫嗅了嗅,
毫不犹豫地将鱼干吞了下去。起初,它并无异状,还亲昵地蹭了蹭沈鸢的脚踝。可到了午夜,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听雨雨轩的寂静。沈鸢推开门,只见那只野猫倒在院中,四肢抽搐,
口吐白沫,片刻之后,便彻底没了声息。果然够毒。沈鸢面无表情地看着猫的尸体,
心中杀意翻腾。第二日,她从一个相熟的小太监口中得知,
晏凝霜为了讨好如今圣眷正浓的淑妃,特意准备了一匹极为珍贵的云锦贡缎作为礼物,
今日便会送去淑妃的景仁宫。机会来了。沈鸢寻了个由头,支开了自己宫里唯一的侍女,
然后悄悄潜入御膳房后院。她用一小块碎银,买通了负责给各宫运送物品的小杂役。“公公,
这是晏贵人赏我们家才人的‘美人醉’胭脂,只是我们才人身子弱,闻不得这浓香。
晏贵人一片心意,扔了可惜,不如就混在给淑妃娘娘的贡缎礼盒里,也算借花献佛,
全了我们才人的一片心意。”那小杂役掂了掂银子,见只是混一盒胭脂进去,并非什么大事,
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那盒致命的胭脂,
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塞进了包装精美的贡缎礼盒之中。胭脂的粉末,在颠簸中,
悄然沾染在了那匹华美的云锦之上。当天下午,皇宫便炸开了锅。
淑妃娘娘穿上新得的云锦裁制的衣衫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浑身起了红疹,面部肿胀,
呼吸困难,险些香消玉殒!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召集到了景仁宫,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淑妃中了毒,毒源,正是那匹云锦!可奇怪的是,无论他们如何检验,
都无法从云锦上直接验出毒素。调查陷入了僵局。此时,
沈鸢又“恰巧”在御花园碰到了那个被她买通的小杂役。
她看似无意地提点了一句:“晏贵人宫里的采青姐姐,昨日里神色慌张地往假山那边去了,
也不知是丢了什么宝贝。”那小杂役本就心虚,听闻此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为了将功补过,他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负责调查此案的慎刑司总管。
慎刑司的人火速赶往假山,果然在一个隐蔽的石缝里,找到了被丢弃的螺钿胭脂盒!
人证物证俱在!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鸣鸾殿的晏贵人!虽然晏凝霜最终巧舌如簧,
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贴身宫女采青身上,以采青“因嫉妒淑妃受宠,故而下毒”为由,
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但皇帝不是傻子。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晏凝霜虽然保住了位份,却也失了圣心,被禁足在鸣鸾殿一月。而在这场风波中,有一个人,
却因祸得福。她便是淑妃的贴身宫女,云袖。正是云袖,在第一时间指认出云锦上的异香,
与晏贵人所用的熏香极为相似,为调查提供了关键线索。但也因此,她得罪了晏家,
在宫中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淑妃病倒,自顾不暇,底下的人便开始对她肆意报复,
寻了个由头,便要将她打发去浣衣局。在云袖最绝望的时候,一纸调令,
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她被调往了宫中藏书阁,成了一名整理书卷的宫女。那里清净,
安全,是后宫争斗的避风港。深夜,云袖辗转来到听雨轩,对着灯下那个清瘦的身影,
深深地跪了下去。“奴婢云袖,谢才人救命之恩。”沈鸢扶起她,
温和地笑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在这宫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她救下云袖,不仅仅是出于一时的怜悯。更是因为她知道,
云袖心细如发,聪慧过人,前世若非死得早,定能成为淑妃最得力的臂助。这样的人才,
她要收为己用。云袖看着眼前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沈才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撼。她终于明白,
这位从入宫起便病弱不堪的庶女,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这盘棋,下得真大。
“奴婢愿为才人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云袖再次跪下,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沈鸢微微一笑,将她扶起。窗外,雨声淅沥,夜色深沉。一张复仇的大网,
正在这无声的雨夜里,悄然张开。第三章:金簪藏谶晏凝霜被禁足一月,非但没有收敛,
反而对沈鸢的恨意愈发深重。她明白,寻常的下毒陷害,
已经奈何不了这个脱胎换骨的妹妹了。她需要一个更狠、更绝,能让沈鸢永不翻身的计策。
机会很快就来了——一年一度的春祭大典。春祭是国之大典,
皇帝会亲率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祭天祈福,届时,国师清虚真人会开坛做法,卜算国运。
晏凝霜斥巨资,买通了这位在朝野素有清名的清虚真人。她要让清虚真人在祭天大典上,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出沈鸢“命格不祥,身带灾星,克害紫微”,
要将她置于万劫不复的死地!这消息,通过云袖在宫中新建立的人脉网,
很快便传到了沈鸢的耳中。“命克紫微?”沈鸢听着云袖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毒计。在这君权神授的时代,一旦被扣上“不祥”的帽子,
别说是她一个小小的才人,便是皇子公主,也只有死路一条。“才人,我们该怎么办?
”云袖急得满头是汗,“要不,奴婢去求求淑妃娘娘?”“不必。”沈鸢的眼神平静无波,
却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锐利,“她想唱戏,我便陪她唱。只是这戏台子,得由我来搭。
”她取来笔墨,在一张黄色的符纸上,写下了一行扭曲的字符。那不是字,也不是画,
而是一种暗号。——“西风烈,龙旗卷,静待惊蛰。”这是前世她临死前,
从晏凝霜和三皇子赫连崇烨的密谈中听到的叛军联络暗语!写完后,她将符纸仔细折好,
递给云袖:“想办法,在春祭大典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个东西,
塞进清虚真人的袖子里。”云袖接过符纸,虽不解其意,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春祭大典当日,天朗气清。祭天高台之上,皇帝神情肃穆,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分列两侧。
沈鸢穿着品阶最低的才人服饰,安静地站在最末尾的角落里,毫不起眼。而晏凝霜,
则站在离皇帝不远的位置,一身华服,面带得色,不时用挑衅的眼神瞥向沈鸢。吉时已到,
身着八卦道袍的清虚真人手持桃木剑,缓步登上祭台。他口中念念有词,脚踏七星步,
开始作法。一套繁复的仪式过后,他猛地将手中的龟甲抛向空中,随即脸色大变,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高呼:“陛下!大事不好!臣刚刚卜算国运,
发现紫微星暗淡,帝星之侧,竟有一颗灾星闪现!此乃大凶之兆啊!”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清虚,把话说清楚!灾星在何方?”清虚真人猛地抬头,
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了后宫队伍的末尾,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回陛下,此灾星,
便在宫中!乃是一名新入宫的女子,其命格至阴至邪,与国运相冲,若不尽快铲除,
恐……恐会动摇我大周国本!”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沈鸢身上。晏凝霜的脸上,
露出了得意的、残忍的笑容。成了!沈鸢,这一次,我看你如何翻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沈鸢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清虚真人见她毫无惧色,心中一凛,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他挥舞着宽大的道袍,
声泪俱下地哭喊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罪名都钉死在沈鸢身上。然而,就在他挥舞袍袖,
动作最大的一瞬间——一张黄色的符纸,从他那宽大的袖口中,轻飘飘地飞了出来,
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龙椅前皇帝的脚边。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突兀的符纸。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连忙上前,捡起符纸,呈了上去。
皇帝接过符纸,缓缓展开。当他看清上面那行鬼画符般的暗语时,他原本阴沉的脸色,
瞬间变得深不可测。他或许看不懂这暗语的意思,但他身为帝王,
那种与生俱来的、对阴谋的直觉,让他立刻意识到——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符纸!“清虚。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这是何物?
”清虚真人看到那张符纸,瞬间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跑到自己袖子里的!“臣……臣不知啊!陛下!这是诬陷!
是有人要害臣啊!”他疯狂地磕着头,语无伦次。皇帝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台下百官。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终,
他的目光,落在了三皇子赫连崇烨和尚书晏敬的身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片刻。“来人!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将这个妖言惑众的道士给朕拿下,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至于灾星一说……”皇帝顿了顿,目光转向沈鸢,淡淡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祭典到此为止,都散了吧。”一场原本要致沈鸢于死地的风波,竟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收场!
晏凝霜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精彩纷呈。她死死地盯着沈鸢,
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在众人离场的混乱中,晏凝霜因心神大乱,脚步一个踉跄,
头上戴着的一支赤金点翠凤尾簪,悄然滑落,掉在了地缝里,无人察觉。除了沈鸢。
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用裙摆遮挡住,弯腰,将那支金簪捡起,迅速藏入袖中。这支金簪,
她记得。簪子的凤尾处,用极其隐晦的手法,雕刻着一个“林”字。
那是前世三皇子麾下第一猛将,镇西大将军林啸的家族徽记!当夜,沈鸢便让云袖,
将这支金簪,悄悄地送进了清虚真人所在的天牢,放在了他换下的道袍里。第二天,
皇帝密召沈鸢入御书房。面对天威,沈鸢不卑不亢,行过礼后,便静静地立在一旁。“你,
似乎一点都不怕朕。”皇帝的声音透着审视。“回陛下,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
浊者自浊。”沈鸢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忽然问道:“你对清虚真人之事,怎么看?”这是一个陷阱。说多了,是干预朝政。说少了,
是愚钝无知。沈鸢却只是淡淡一笑:“陛下,臣妾不懂朝堂之事。只是臣妾昨夜夜观星象,
偶有所得,不知当讲不当讲。”“哦?你还懂星象?”皇帝来了兴趣。“略知皮毛。
”沈鸢不疾不徐地道,“臣妾昨夜见,西方将星,光芒黯淡,似有流云遮蔽,恐非吉兆。
”西方!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三皇子赫连崇烨的封地,正在京城之西!而镇西大将军林啸,
更是常年驻守西疆!这个沈才人,是在暗示他,三皇子和林家有异动!一瞬间,
所有线索都在皇帝的脑中串联了起来——来历不明的暗语符纸,刻有林家徽记的金簪,
再加上这句“将星西坠”的谶言……皇帝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她究竟是天真无邪,
还是……心机深沉得可怕?但无论如何,她现在,是一颗非常有用的棋子。“说得好。
”良久,皇帝从龙案下取出一块通体漆-黑的铁牌,递给沈鸢。“此乃玄铁令。见此令,
如见朕亲临。日后,你若再观得什么‘天象’,或听到什么‘异闻’,可凭此令,
直接向朕密奏。”沈鸢双手接过那块沉甸甸的玄铁令,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知道,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庶女。她拥有了直达天听的权力,
在这盘名为“宫斗”的棋局里,她终于从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变成了……能够执棋的手!第四章:枯井孤灯春祭大典的风波,让晏凝霜彻底撕下了伪装,
也让沈鸢的处境愈发凶险。晏凝霜被禁足期满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
吐着更致命的信子。她知道,沈鸢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庶妹了,必须用雷霆手段,
一击必杀。这一次,她选择的罪名,是“私通”。在这个视女子贞洁重于性命的时代,
一旦沾上这两个字,便是万劫不复。月色如霜的夜晚,一枚质地上乘的男子玉佩,
被晏凝霜的心腹悄悄塞进了听雨轩的床榻之下。这玉佩,属于宫中一名年轻英俊的侍卫,
而那名侍卫,早已被晏凝霜用重金买通,只待明日一早,便会上演一出“捉奸在床”的好戏。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早已通过云袖的眼线,悉数传到了沈鸢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