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被无尽的黑与寒包裹,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连思维都凝着冰碴,动弹不得。最后清晰的感知,是肋骨断裂刺入肺腔的锐痛,
“哭啥…认命吧…谁让你挡了潘萍**的路…她给你…准备了更好的去处……”更好的去处?
这人间地狱吗?恨意如毒藤,绞碎了最后一丝生机。猛地,潘灵剧烈喘息起来,
眼前从模糊到清晰,撞入眼帘的不是漏风掉土的泥坯墙,而是天花板上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
光线温暖璀璨,空气里弥漫着她熟悉的、昂贵的鸢尾根香氛味道。
身下是触感柔软丝滑的埃及棉床单。她回来了。不是在山区那个冻死人的破屋里,
不是在那个充斥着绝望和暴力的地狱。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白皙、毫无伤痕的手指,
指甲修剪得圆润完美,透着健康的粉色。
不是那双在寒冬里刨过泥土、挣扎过、最终布满冻疮和裂口、无力垂落的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来。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长绒地毯上,
几乎是跌撞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脸,年轻,明媚,
眉眼间还带着未曾磨灭的、属于潘家大**的矜贵与锐气。
不是后来那个形销骨立、眼神枯槁如老妇的她。电子日历上,
鲜红的数字灼烧着她的视网膜——距离家族继承人宣布仪式,还有七天。一周后,
她本该在万众瞩目下,从祖父手中接过象征潘氏权柄的蟠龙金印,
成为潘氏商业帝国名正言顺的下一代掌舵人。也正是在那一周,她的人生被彻底碾碎,
从云端坠入污泥,最后被弃如敝履,惨死他乡。
潘萍……她那个总是柔声细语、一副天真烂漫模样的“好”妹妹。
赵霖……她那位家世相当、温文尔雅的“准”未婚夫。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是恨,
是前世积攒到生命尽头都未曾吐出的怨毒,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攥着梳妆台边缘,
指节泛白,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镜中的少女,眼底那场埋葬了她的寒冬大雪已然封冻,
凝结成不见底的幽深寒潭。她扯动嘴角,拉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冰冷的弧度。这一次,
棋盘由她来执子。那些欠她的,她要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接下来的几天,
潘灵表现得无懈可击。她依旧是那个能力出众、让长辈交口称赞的潘家大**,
处理集团事务雷厉风行,出席社交场合优雅得体。甚至对潘萍和赵霖,
她也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仿佛之前那些隐约的龃龉从未存在。潘萍还是那副乖巧贴心的模样,
时不时凑过来,“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分享着所谓的“闺蜜趣闻”或是新得的珠宝。
赵霖也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偶尔送来她喜欢的点心,或是邀她共进晚餐,
眼神里的情意似乎毫无杂质。潘灵微笑着应对,心底却冷眼旁观着这拙劣的表演。
她不动声色地回忆着前世的细节,调动了那些曾被自己忽略的、隐藏在暗处的人脉和资源。
几笔数额不大、来源干净的资金,通过隐秘的渠道流转出去,
换回了一些小玩意儿——几个最新型号的微型录音设备,体积小巧,性能顶级,隐蔽性极佳。
她知道,猎物快要按捺不住了。果然,继承人宣布仪式前三天,
潘氏集团旗下一家高级艺术馆举办了一场小型酒会,名义上是为某位新锐画家造势,
实则也是上流社会一次惯常的交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潘灵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丝绒长裙,
衬得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她端着香槟,浅笑应酬,
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锁定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看到潘萍扯了扯赵霖的衣袖,两人前一后,
状似亲昵地朝着相对僻静的露天花园方向走去。机会来了。潘灵放下酒杯,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过,一个预设的指令被无声发出。
她提前“遗落”在花园浮雕装饰后方缝隙里的那个精致手包,内衬夹层中,
某个装置被远程激活。她自己也借着与一位世交伯父寒暄,不动声色地靠近花园入口,
隐在一丛茂密的观叶植物投下的阴影里。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
也送来了那两人刻意压低、却难掩情绪的话语。“……霖哥,我心跳得好快,万一,
万一爸爸最后还是选了姐姐……”潘萍的声音带着她惯有的、那种让人怜惜的微颤。“放心,
宝贝,”赵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笃定,“一切都安排好了。仪式前夜的家族晚宴,
那杯‘特意’为她准备的酒,只要她喝下去,就会‘意外’醉倒,错过第二天最重要的时刻。
舆论和家族压力下,她只能‘自愿’放弃,去国外疗养一段时间。”他顿了顿,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阴冷,“那种进口的药剂,无色无味,代谢快,万无一失。
之后……她会很‘听话’。”“可是……潘家那么大的家业,本来也该有妈妈的一份!
凭什么都是她潘灵的!她凭什么永远高高在上!”潘萍的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嫉妒和尖利,
随即又化作委屈的哭腔,“霖哥,我只有你了……等我拿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了……”“我知道,委屈你了。再忍忍,
很快,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后面的话,潘灵没有再听。她悄无声息地退开,
如同暗夜里的魅影,重新融入喧嚣的灯光下。掌心因为紧握而刺痛,
心底却是一片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即将手刃仇敌的、冰冷的快意。最重要的证据,
拿到了。但这还不够。家族会议在继承人宣布仪式的前一天下午,
于潘氏集团总部顶楼的环形会议室召开。气氛庄重而肃穆,
所有核心族老与集团重量级股东齐聚一堂。潘灵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
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姿态从容地走进会议室。
潘萍和赵霖早已到场。潘萍穿着一身娇嫩的樱粉色洋装,正依偎在父亲潘父身边,
小声说着什么,逗得潘父脸上露出些许纵容的笑意;赵霖则坐在稍远些的位置,
与一位掌管海外业务的叔伯交谈,姿态谦和,风度翩翩。潘灵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没有停留,径直走到长桌旁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会议按流程进行,
各项议题讨论完毕,气氛看似和谐。最后一项,便是明日继承人仪式的最终确认流程。
潘父清了清嗓子,目光环视众人,带着家主的威严,最后落在潘灵身上,
审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关于明日……”“父亲,”潘灵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打断了潘父的话,在所有人略带讶异的目光中,
她将一个古朴沉重的紫檀木锦盒放在会议桌的中央,“在最终决定之前,有件事,
我想有必要让各位长辈知晓。”她打开锦盒,里面黑丝绒衬垫上,
静静躺着那枚沉甸甸的、雕刻着蟠龙纹样、象征着潘氏无上权柄的金印。金光流转,
映照着会议室顶灯,刺得人眼疼。潘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看向赵霖。
赵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但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潘灵没有看他们,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霖哥,
我心跳得好快,万一,
万一爸爸最后还是选了姐姐……”潘萍那矫揉造作、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地流淌出来,
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不啻于一道平地惊雷。“……放心,
宝贝……一切都安排好了……那杯‘特意’为她准备的酒……那种进口的药剂,
无色无味……万无一失……她会很‘听话’……”赵霖那温和却透着一丝阴鸷的声音接上,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在座每一个人的耳中。
“……潘家那么大的家业…凭什么都是她潘灵的!…等我拿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录音不长,但内容足够惊悚,
将那份龌龊的算计、恶毒的嫉妒、以及意图谋夺家产的野心,暴露得淋漓尽致。“哗——!
”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族老和股东都震惊地看着面色惨白、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发抖的潘萍,
又看向脸色铁青、试图开口辩驳却一时失语的赵霖。交头接耳声,质疑声,怒斥声,
混杂成一片。“胡说!这是伪造的!是合成的!是潘灵她陷害我!”潘萍猛地站起来,
泪水瞬间涌出,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楚楚可怜地看向潘父,声音尖利,“爸爸!您要相信我!
姐姐她……她一直不喜欢我,她嫉妒您疼我,所以才用这种下作手段污蔑我!
霖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潘父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这骤然的混乱,
看着一脸平静无波、眼神却冷冽如冰的长女,再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眼神慌乱闪烁的次女,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连同一种被至亲之人愚弄欺骗的强烈耻辱感,猛地冲上头顶。
他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一拍桌子!“砰!”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够了!”潘父死死盯着潘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失望,以及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暴怒,
“陷害?嫉妒?潘萍,事到如今,你还要演戏!”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猛地抽出一份文件,狠狠摔在潘萍面前的桌面上。那份白色封皮的文件,最上方,
“亲子鉴定报告”几个加粗的黑体字,触目惊心。结论一栏,
明确无误地写着:支持潘XX与潘萍之间存在亲生血缘关系的概率为0.0001%。
“你根本就不是我潘家的血脉!”潘父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和狂怒,
如同受伤的雄狮,“一个外人!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
和你那个早就偷偷转移财产、准备卷款跑路的妈一样,处心积虑,潜伏在我潘家这么多年!
还想用这种恶毒下作的手段,谋夺我潘家基业,甚至要害死我的亲生女儿!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彻底、残忍地撕碎。潘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
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浑身猛地一颤,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死死盯着那份报告。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滑在地毯上。
她看着那份决定她命运的报告,又看看盛怒到近乎狰狞的潘父,
再看看周围那些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为鄙夷、厌恶、甚至带着几分看戏意味的目光。最后,
她的视线,绝望地落在始终静立一旁、如同冰雪雕塑般冷漠的潘灵身上。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她再也顾不什么形象,什么尊严,
手脚并用地朝着潘灵爬过去,涕泪横流,头发散乱,昂贵的洋装皱成一团,
她死死抱住潘灵的腿,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姐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猪油蒙了心!是赵霖!都是他逼我的!是他诱惑我!我没有办法啊姐姐!
”她仰起脸,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妆容花得一塌糊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
二十多年的情分上!你看在我叫你二十多年姐姐的份上!你原谅我这一次!求求你了!
爸爸……不,潘董!求您看在我叫您二十多年爸爸的份上,饶了我吧!我不能被赶出去!
我离开潘家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姐姐——!”哭声凄惨,在空旷奢华的会议室里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