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澜昏睡了三天三夜,烧得跟个火球似的。
晏明娆守在他床边,眼瞅着御医换了一波又一波,药汤灌了一碗又一碗,这人就是不见好转,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胡话。
"......酒里...有毒..."
"...沈砚卿...调令..."
"...不能...让她知道..."
断断续续的,听得晏明娆心里直发毛。她把这些零碎的词串起来,越想越心惊。难不成沈砚卿真的跟什么阴谋扯上了关系?
第三天夜里,她正给裴惊澜擦额头的汗,这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吓人。
"明娆..."他眼睛没睁,眉头拧得死紧,声音嘶哑,"别信...任何人..."
晏明娆的心猛地一揪。他这是烧糊涂了,还是在说真的?
直到第四天夜里,裴惊澜的烧才总算退了些。晏明娆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忽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这家伙居然醒了。
他靠在床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眼神却清明了不少。看见晏明娆,他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个虚弱的笑:"醒了?"
晏明娆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没好气道:"再不醒,我都要给你准备后事了。"
裴惊澜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才缓过劲来。他看着晏明娆,突然道:"我昏睡的时候,是不是说什么胡话了?"
晏明娆挑眉:"你想听实话?"
裴惊澜苦笑了一下:"你还是别说了,我大概能猜到。"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你弟弟的事,我知道一些。"
晏明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知道什么?我弟弟的落水不是意外?"
"不是。"裴惊澜摇摇头,掀开被子想坐起来,牵扯到后颈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柳如眉用的那种暴雨梨花针,手法跟三年前毒死陈贵妃的刺客一模一样。"
晏明娆手里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陈贵妃!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三年前陈贵妃突然暴毙,死得蹊跷,最后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成了悬案。就是那天晚上,她弟弟在贵妃宫里玩,回来后就变得痴痴呆呆,太医也查不出原因。
难道...
"我弟弟的痴傻,跟陈贵妃的死有关?"晏明娆的声音都在发抖。
裴惊澜点点头:"十有八九。柳如眉既然是南疆巫女,用点让人神智不清的蛊毒,再容易不过。"
晏明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一直以为弟弟是意外落水受了惊吓才变傻的,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沈砚卿...柳如眉...他们到底还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不行,我得去问问父皇。"晏明娆猛地站起来,"父皇被软禁在皇陵,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裴惊澜也挣扎着要下床。
"你伤成这样,凑什么热闹?"晏明娆按住他,"好好躺着养伤。"
"那可不行。"裴惊澜固执地穿上外衣,"皇陵那种地方,阴森得很,又是沈峻那帮人看着,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他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晏明娆,"拿着。"
是枚青铜钥匙,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是..."
"千机阁地牢的钥匙。"裴惊澜解释道,"三年前陈贵妃案的真凶,其实没被处死,一直关在那儿。你去问问他,那晚到底看见了什么。"
晏明娆握紧了钥匙,心里五味杂陈。千机阁是皇家秘密机构,负责监察百官,权力极大,裴惊澜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这家伙身上的秘密,看来比她想的还要多。
"别愣着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裴惊澜催道,"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咱们从后门走。"
子时的皇陵,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松柏树影歪歪扭扭地投在地上,像张巨大的网。寒风卷着纸钱灰,扑在人脸上,凉飕飕的。晏明娆裹紧了披风,跟在裴惊澜身后,踮着脚往前走。
守陵的侍卫早就被裴惊澜安排的人引开了,两人一路顺畅地摸到了太上皇的居所。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火。晏明娆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威严的太上皇,如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龙袍,被铁链锁在那张简陋的龙床上。他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眼神呆滞地望着帐顶,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父皇..."晏明娆的声音哽咽了,一步步走过去,"女儿来看您了。"
太上皇像是没听见,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晏明娆伸手想去碰他,他突然浑身一颤,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缩了缩。
"父皇,是我啊,娆娆。"晏明娆红了眼眶,"您看看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在里面?"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正是威远侯沈峻!
晏明娆和裴惊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裴惊澜悄悄往梁上指了指,示意晏明娆先躲起来,自己则往门后缩了缩。
沈峻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兵符,在烛光下闪着冷光。他看到晏明娆,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狰狞的笑:"公主殿下?真是稀客啊。深夜闯皇陵,好大的胆子。"
"沈峻!你把我父皇怎么了?"晏明娆挡在太上皇身前,怒视着他。
"老东西?"沈峻瞥了眼床上的太上皇,不屑地笑了,"他啊,早就疯了。不过也好,省得碍事。"他挥了挥手,"来人,把公主拿下!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侍卫们刚要上前,梁上突然传来裴惊澜的声音:"沈侯爷确定要动手?您还是回头看看吧。"
沈峻一愣,下意识地回头。
就在这一瞬间,"咻咻咻"几声,数十支弩箭破窗而入,直直射向沈峻带来的侍卫!
"有埋伏!"沈峻惊呼一声,慌忙拔刀格挡。
混乱中,晏明娆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斩断了太上皇身上的铁链。"父皇,我们走!"
太上皇像是突然清醒了,抓住晏明娆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在她掌心飞快地画了个符号。那图案弯弯绕绕,像极了她腕上那只翡翠镯子上的金丝缠枝纹!
"娆娆...快走..."太上皇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龙脉图在..."
话还没说完,一支冷箭突然穿透了他的胸膛!
"父皇!"晏明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太上皇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抓住他们!"沈峻怒吼着,指挥侍卫射箭。
裴惊澜从梁上跳下来,一把拽住晏明娆:"没时间了,快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身后传来沈峻气急败坏的吼声:"放箭!给我放箭!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箭雨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晏明娆回头望了一眼,那间简陋的屋子在火光中越来越远。她紧紧攥着掌心那个还带着父皇体温的符号,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龙脉图...
父皇最后说的龙脉图,到底藏在哪里?还有他画的那个符号,和她的镯子有什么关系?
寒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疼得像刀割。晏明娆被裴惊澜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奔跑。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沈家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场博弈,要么生,要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