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荒唐的“全虫宴”后,我在宫里的名声彻底臭了。
如果说之前我只是个做饭难吃的废柴,那现在我就是人人喊打的“妖厨”。
满朝文武恨我入骨,后宫嫔妃视我为瘟神,就连御膳房的小太监看见我都绕道走,生怕沾染了我的晦气。
但我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还成了萧景珩身边的“红人”。
只是这“红”,是用血和泪染成的。
萧景珩对我的折磨并没有因为那次“护短”而减少,反而变本加厉。
他似乎觉得,既然我已经成了众矢之的,那就只能依附于他,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我身上。
“牛大壮,朕饿了。”
“牛大壮,这泥巴太干了,加点尿。”
“牛大壮,这虫子没炸透,你先尝尝。”
我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但我发现,萧景珩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但那种疯狂的劲头却越来越强。
他开始不仅仅满足于吃那些恶心的东西,他开始渴望破坏,渴望鲜血。
有一次,他逼着我做了一道“活叫驴”。
就是从活驴身上割肉,当场烫熟了吃。
那驴惨叫的声音,听得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他却吃得满嘴是血,兴奋得像个恶魔。
我意识到,我的“以毒攻毒”疗法,好像有点失控了。
我是在喂养他心中的那个魔鬼。
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敌军攻城,大魏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我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现在连御膳房的门都出不去,周围全是监视我的眼线。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机会出现了。
那天,萧景珩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去视察粮仓。
理由是,既然大家都在传我要饿死他,那他就去看看大魏的粮仓到底满不满。
我知道,这又是他的恶趣味发作了。
他带着我,还有一大群侍卫,浩浩荡荡地去了户部粮仓。
一路上,百姓们看到我都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偷偷往我身上扔烂菜叶子。
“打死这个妖厨!”
“就是他蛊惑陛下!”
我低着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到了粮仓,户部尚书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一脸的谄媚。
“陛下请看,这都是刚入库的新粮,堆积如山,足够我大魏吃上三年!”
他打开仓门,指着里面那一袋袋饱满的粮食说道。
萧景珩走进去,随手用剑刺破一个麻袋。
金黄的稻谷流了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好粮。”
萧景珩抓起一把稻谷,在手里搓了搓。
“真是好粮啊。”
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
“牛大壮,你不是说大魏要亡国了吗?你不是说会有饥荒吗?这满仓的粮食,你怎么解释?”
我看着那些粮食,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因为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上辈子,就是这些贪官污吏,把陈粮当新粮卖,把沙子掺在米里充数。
等到真正打仗的时候,打开粮仓一看,全是霉烂的谷子和沙石。
这也是大魏亡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陛下,眼见不一定为实。”
我硬着头皮说道。
“这表面的几袋或许是好的,但里面的呢?底下的呢?”
“大胆!”
户部尚书吓得脸都白了,指着我骂道。
“你个贱奴,竟敢污蔑本官!这可是欺君之罪!”
“是不是污蔑,陛下一查便知。”
我豁出去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萧景珩看着我,又看了看户部尚书那慌乱的眼神。
他眯起了眼睛。
“好。”
他走到粮仓深处,指着最底下的几袋粮食。
“把这些打开。”
户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陛下,这底下的不好搬……”
“朕让你打开!”
萧景珩一脚踹开他。
侍卫们立刻上前,搬开上面的麻袋,割开了最底下的几袋。
哗啦——!
流出来的不是金黄的稻谷。
而是黑乎乎的、发霉的烂谷子,甚至还混杂着大量的沙石。
一股刺鼻的霉味瞬间弥漫开来。
萧景珩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抓起一把那发霉的谷子,死死地捏在手里,指节泛白。
“这就是你说的新粮?”
“这就是你说的大魏粮仓?”
户部尚书疯狂磕头,脑袋都磕破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也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啊!”
“蒙蔽?”
萧景珩冷笑。
“朕看你是烂透了。”
“既然这粮食是你管的,那你就把它吃了吧。”
“全部吃完。”
“吃不完,朕就诛你九族。”
户部尚书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
萧景珩转过身,看着我。
那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疯狂,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悲凉。
“牛大壮。”
“你又说对了。”
“这大魏,真的烂了。”
他突然拔出剑,对着那堆发霉的粮食疯狂地砍去。
“烂了!都烂了!统统都烂了!”
他一边砍,一边咆哮。
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我看着他发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这个男人,虽然是个暴君,是个变态。
但他也是个可怜人。
他守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守着这群贪婪***的臣子。
他心里的苦,也许比那些黄连蛇胆还要苦。
“陛下……”
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萧景珩停下动作,喘着粗气看着我。
“牛大壮。”
“朕饿了。”
“给朕做饭。”
“就在这做。”
“用这些烂谷子做。”
他指着那堆发霉的粮食,眼里闪烁着泪光。
“朕要尝尝,这亡国的滋味,到底有多苦。”
我点了点头。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
我找来一口破锅,架起火。
把那些发霉的谷子洗了又洗,淘了又淘。
然后加水,慢慢熬煮。
我没有放任何调料。
甚至连我想放的那些“毒物”也没放。
我只是在用心煮这一锅烂粥。
粥煮好了。
灰白色的,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我盛了一碗,递给萧景珩。
“陛下,请用。”
萧景珩接过碗,看着那浑浊的汤水。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嫌弃暴怒。
他只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
喝得很认真。
喝完之后,他把碗放下。
“真苦啊。”
“比你做的那些蛇胆还要苦。”
“但是朕记住了。”
他站起身,恢复了那个暴君的模样。
“传朕旨意。”
“户部尚书,贪赃枉法,欺君罔上,立刻处死。”
“抄没家产,充入国库。”
“粮仓所有官员,全部革职查办。”
“从今天起,大魏的粮仓,由朕亲自监管。”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希望。
也许,这个国家还有救。
也许,这个疯子皇帝还有救。
只要我能治好他的“病”。
只要我能让他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于暴虐和自虐。
而是来自于清醒和责任。
但我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秘密。
萧景珩的“病”,不仅仅是心理问题。
他的身体里,真的有东西。
一个活着的、贪婪的、正在吞噬他生命的东西。
那天晚上,我给萧景珩送宵夜的时候。
我亲眼看到,他的肚皮上,鼓起了一个诡异的包。
那个包在游走,在蠕动。
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虫子。
而萧景珩正死死地按着那个包,满脸痛苦,大汗淋漓。
他看到我进来,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牛大壮……”
“救朕……”
“它要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