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希望臣如何应对?”
“本宫希望苏相活得久一些,毕竟,像苏相这般好用的刀,折了可惜。”
他忽而低笑一声,“殿下倒是坦率。”
“对着聪明人,绕弯子没意思。”
我将奏折丢回案上,“苏相应该明白,单凭你自己,刀再利,也迟早有卷刃崩断的一天。”
“先帝能用你,今上……却未必一直容得下你。”
“你推行的新政,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包括那位三头六臂的林尚书。”
提到林尚书,他眼神微动。
“明日入府的林婉儿,是林尚书的掌上明珠。”
我继续道,“驸马纳她,是情之所至,也是顺势而为。”
“有了这层关系,林尚书在朝中,腰杆会更硬。”
“而苏相你,作为寒门标杆,酷吏代表,恐怕会成为他们第一个要联手铲除的靶子。”
他沉默着,飞速权衡。
“殿下是在提醒臣,也是在……招揽臣?”
我笑了笑,“本宫只是觉得,与其将来被他们联手拆吃入腹,不如……换个饲主?”
书房里更漏滴答。
“臣如何确信,殿下不会是下一个……用完即弃的饲主?”
“问得好。”我微微颔首,“所以,本宫给你时间考虑。”
“想清楚之前,你就留在公主府。”
“一应所需,皆比照……嗯,比照本宫的面首规制。”
他眼底骤然掀起的波澜,是被冒犯的怒意。
“当然,”我笑意加深,“苏相若不愿,也可以随时离开,本宫绝不阻拦。”
“只是,走出公主府的大门后,苏相是生是死,是否能在林尚书和……宫里那位的联手围剿下全身而退,本宫可就爱莫能助了。”
窗外乐声不知何时停了。
“臣,”他开口,“愿为殿下效劳。”
“很好。”我抬手,“明日府中喧闹,苏相若不喜,可在殿中静修,不必出来。”
窗外的天光刚透,公主府已是一片喜庆忙碌。
“殿下,”门外传来侍女小心翼翼的通传,“驸马爷派人来问,殿下是否移驾前厅观礼?”
“不去。”我淡淡道,“本宫头疼,在后园水榭歇着。”
“让驸马礼数周全即可,不必顾念本宫。”
水榭今日清净,大约是下人们都被抽调去前院帮忙了。
池塘对面的回廊上,忽然热闹起来。
一群人簇拥着身着大红喜服的周珣,还有一身桃红嫁衣的林婉儿,缓缓行来。
周围是道贺的宾客,笑声隔着水面传来,模糊刺耳。
“殿下在此静养,是为了亲眼看着驸马与他人礼成?”
“不然呢?”我微微偏头,“苏相以为,本宫该去前厅,端着主母的架子,接受敬茶?”
他沉默了片刻。
“殿下倒是豁达。”
“是无关紧要。”
我抬手指了指对面:“你看他们,一个自诩情深,一个得偿所愿,底下宾客都觉得这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多热闹,多圆满。”
“可这热闹圆满底下,是什么?”
“是林婉儿对宫里那位的退而求其次,是周珣借机攀附林尚书势力的野心,是林尚书两边下注的投机,是宫里那位……推波助澜的默许。”
“殿下看得透彻。”
“看得透彻,是因为本宫就在这戏里,演了太久,腻了。”
我扶着栏杆站起身,转身面对他。
“所以,殿下拉臣入局,是想让臣,陪殿下看戏,还是……陪殿下,把这戏台子掀了?”
聪明,果然一点就透。
“那要看苏相,是想继续做那把迟早被弃的刀,”我走近一步,“还是想……”
我微微仰头靠近他,他微微后退。
“做本宫手里最听话的那把刀。”
“本宫让你见血,你才能见血,本宫让你收鞘,你便得乖乖收着。”
“殿下可知,让一把饮惯了血的刀听话,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退后半步,“本宫付得起,就是不知道苏相……敢不敢要?”
他垂下眼睑,点头作答。
我弯起唇角,“那么,苏相,本宫交给你的第一件事……”
“三日内,理清新政勾连人等,找出让林尚书肉疼的破绽。”
“还有,拟一份名单,所有在纳妾之事上跳得最欢的官员,按威胁程度排序。”
他抬眸看我,眼底掠过一丝锐光。
“殿下这是要……”
“送礼。”
我回头冲他嫣然一笑,“这公主府的热闹,不是白看的。”
“本宫头疼的代价,总得有人来付。”
“臣,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