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
破败的冷宫窗堵不住风,沉月凝缩在发臭的草堆里,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冷了,腰下麻木。
她快死了。
丹田的剧痛提醒她,那碗毒酒已经开始生效了。
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裹挟着一个熟悉又怨毒的声音传来。
“姐姐,姐姐我来看你了。”
沉月凝艰难地惊醒眼皮,是苏怜儿。她穿着华贵的凤袍,珠翠环绕,与这冷宫格格不入。
“你……”沉月凝贡献的全是血腥味。
“姐姐,承哥哥渊登基了。”苏怜儿笑得显眼,却字字诛心,“他册封我为皇后。而你,沈家满门,成了我们登基的垫脚石。”
沉月凝猛地瞪大眼睛。
“你以为承渊哥哥为什么那么快就扳倒了太子?”苏怜儿蹲下身,欣赏着她的狼姿,“是你父亲的兵防图啊。你亲手把他的,不是吗?”
“是你……是你陷害我父亲通敌!”沉月凝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是啊。”苏怜儿笑得更开心了,“可他信我,不信你。你沈家满门三百口,昨日午时问斩。你那刚正不阿的爹,到死都在骂你是引狼入室的逆女呢。”
“顾承渊!”沉月凝目眦欲裂,“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为什么!”
“他?”怜儿掩唇轻笑,“他正陪着我试凤冠呢。哦对了,这碗毒酒,也是他赐予的。他说,你活着,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愚蠢。”
傻瓜……
沉月凝想笑,血却从嘴角涌出。
是啊,她多傻。
她堂堂将军府嫡女,为顾承渊,忤逆父,散尽家财,助他夺嫡。她以为是爱情,却无意到那,自己只是他安抚苏怜儿的棋子。
苏怜儿是他的白月光。
而她沉月凝,是沾满鲜血的刀,是用完即弃的踏脚石。
“沉月凝,放心去吧。下辈子,别这么蠢了。”苏怜儿站起身来,轻蔑地看着她最后一下,转身离去。
意识逐渐模糊。
沉月凝缩着,血泪流过她脏兮兮的脸颊。
她不甘心。
她恨!
若有来生,顾承渊,苏怜儿,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您快醒啊!”
一阵眩晕的摇晃响起,伴随着哭腔。
沉月凝猛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晕眩。
映入眼帘的,是她贴身丫鬟春桃放大的脸。春桃正焦急地晃晃她的肩膀,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睡得这么沉?再不起来,上林苑的赏花宴要迟到了!”
沉月凝愣住了。
她……没死?
她低头,看见了自己白皙纤细的手,不是冷宫里那双布满冻疮和伤痕的枯爪。
她摸了摸脸颊,光滑细腻。
“春桃?”她的声音沙哑。
“奴婢在呢!”春桃赶紧倒了杯水,“**您不是梦着了?脸色好白。”
沉月凝灌下一杯水,环顾了。
这是她在将军府的闺房。
雕花木床,蜀锦被荒芜,一切都如此熟悉又陌生。
“今天……是何年何月?”
“**您睡糊涂啦?”春桃嗔道,“今天是天启十五年,三月初六啊!就是上林苑赏花宴的日子!您忘了吗?您盼这天好久了,说一定要见到……”
“三月初六。”沉月凝打断了她,眼中掀起滔滔天巨浪。
天启十五年,三月初六。
这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就是在庆祝花宴上,她对顾承渊一见钟情。
就是在防疫会上,苏怜儿“不慎”落水,顾承渊跳水相救,成就了“英雄救美”的佳话。
而她沉月凝,被一份“深情”打动,从此万劫不复。
她回来了。
她真的重生了!
“哈哈……哈哈哈哈!”沉月凝突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狂喜又悲凉的大笑。
春桃吓坏了:“**,您、您别吓我啊!”
沉月NG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她从草堆里的贱命,又回到了将军府嫡女的尊荣。
顾承渊!苏怜儿!
上一世的债,这一世,我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讨回!
“春桃。”沉月凝止住笑,眼神瞬间凝固冰冷,那股凌厉的气势让春桃一颤。
“在、在。”
“梳妆。”沉月凝坐到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还有些稚嫩,却明艳动人的脸。
“**,您今天想梳个支什么发型?要不要戴那新得的凤头钗?目光隆重。”
“不必要。”沉月凝冷冷道,“怎么素净怎么来。”
她可不是去争奇斗艳的。
她是去看戏的。
看一场狗男女“情深似海”的好戏。
就在这一次,她沉月凝视,不当观众,她要当那个改写剧本的人。
春桃手脚麻利地为她梳妆,心里却在打鼓。
**今天……好奇怪。
之前提到过赏花宴和战王殿下,**总是满脸娇羞,今天却很……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沉月凝视镜中的自己。
她已经不是那个满心爱恋的怀春少女了。
她是沈家三百口亡魂的复仇者。
“春桃,去我爹的书房,把那把挂在墙上的匕首拿来。”
“啊?”春桃手一抖,“**,宴会不准带利器的!”
“藏在袖子里。”沉月凝的语气不容置喙。
她要去赴宴。
她要去见她的“好情郎”。
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想看看,当顾承渊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当场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