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林晚星死在高考结束的那个雨夜。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单薄的身上,
浸透了洗得发白的蓝白相间校服,领口袖口磨出的毛边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
也浇灭了她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她攥着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答题卡,
边缘被冻得发紫的手指捏得发皱,指腹的茧子因为常年握笔格外粗糙,
此刻却在雨水和力道的作用下泛着病态的白,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又被恶意涂抹,
有的地方被划得漆黑一片,有的地方只剩下模糊的墨痕,像极了她被毁掉的人生。
教学楼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电流滋滋的声响混着哗啦啦的雨声,
成了这个夜晚最讽刺的背景音,将江若彤一行人的笑声衬得愈发刺耳。
江若彤穿着精致的白色公主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珍珠,撑着一把镶着蕾丝花边的昂贵雨伞,
伞骨是亮闪闪的银色,与林晚星手里那把伞骨生锈、伞面破了个小洞的旧伞形成鲜明对比,
她身边簇拥着张昊和另外几个跟班,他们的笑声尖锐刺耳,像淬了毒的刀子,
一刀刀割在林晚星的心上。“林晚星,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还敢跟我争顶尖学府的名额?”江若彤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说话时特意往前迈了一步,脚下故意用力一跺,溅起一串浑浊的泥水,
精准地打湿了林晚星的裤脚,“你这种穷酸样,就算考上了,也付不起学费吧?”“就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张昊搂着江若彤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挑衅和不屑,
他故意把“癞蛤蟆”三个字说得格外重,“若彤可是要考京大的人,你这种废物,
这辈子也就配去专科混日子,然后进厂打螺丝,一辈子在底层挣扎!
”旁边的跟班也跟着起哄,“昊哥说得对,她还真以为自己能跟若彤比?
”“我听说她爸妈都是农民工,难怪这么没见识!”林晚星想反驳,
想嘶吼着揭穿他们偷换试卷的阴谋,可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被雨声吞没。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在答题卡上,晕开更多模糊的墨迹,
那些曾经承载着她梦想的文字,如今变得面目全非。她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掏心掏肺对待了三年的“好朋友”,会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
从背后捅下这么致命的一刀。江若彤抢了她的物理竞赛名额,
那是她熬了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晚,刷了上千道难题才换来的宝贵机会,
台灯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草稿纸堆了厚厚一摞,手指因为反复演算磨出了茧子,
甚至在寒冬腊月里,为了不打扰家人休息,她裹着棉衣在客厅的餐桌上做题,
手脚冻得发麻也毫不在意。可江若彤只用了父亲的关系,就打通了教务处的关节,
顶替了她的名字,甚至还在老师面前颠倒黑白,红着眼眶说林晚星因为害怕竞争,
哭着求她帮忙顶替,说自己实在不忍心拒绝,才勉强答应。她精心整理的复习笔记,
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科的易错点、解题技巧和独家思路,
英语笔记上标注着不同题型的解题口诀,数学笔记里画着清晰的思维导图,
语文笔记上贴着她摘抄的好词好句,每一页都写得工工整整,是她整个高中生涯的心血结晶。
却被江若彤趁她去食堂吃饭的间隙,偷偷从书包里翻出来,拿到校外的复印店全盘复制,
甚至还故意撕掉了笔记上她专属的标记,转头就变成了江若彤“独家整理”的学霸笔记,
在班级里被同学们奉为圭臬,甚至有人愿意花五十块钱借阅一周,而江若彤欣然接受,
把她的心血当成了赚钱的工具。最让她绝望的是高考,江若彤竟然买通了监考老师,
在考场上趁她低头答题的瞬间,用事先准备好的、写着自己名字的空白试卷,
换走了她已经答完大半的语文和数学试卷,那可是她最有把握的两门科目。
江若彤用她的心血换来自己的高分,
而她却只能拿着被监考老师恶意涂改、满是红叉的答题卡,
面对那封薄薄的、印着专科院校名字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的字迹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父母接到通知书的那天,
父亲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抽了一夜的烟,烟头扔了满地,形成一小堆灰烬,他一句话也没说,
可那沉默的背影,比任何指责都让林晚星心痛,她知道,父亲一直盼着她能考上好大学,
走出大山。母亲躲在房间里默默流泪,偶尔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她悄悄走到林晚星的房间,
把一碗温热的鸡蛋面放在桌上,哽咽着说:“星星,没关系,就算是专科,咱们也好好读,
以后照样能有出息。”可林晚星分明看到,母亲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眼神里满是失望和心疼。那种失望又无奈的眼神,比任何严厉的指责都让她痛苦万分,
她觉得自己像个罪人,辜负了父母所有的期望。为了给本就不富裕的家里减轻负担,
林晚星咬碎了牙,放弃了复读的念头,她知道家里根本拿不出复读的学费,还有弟弟要上学,
父母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她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行囊,
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本被江若彤复制过的笔记,挤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火车里拥挤不堪,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味混杂在一起,熏得她头晕目眩,
可她紧紧抱着怀里的行囊,那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对未来仅存的一点念想。
和无数怀揣着生计梦想的年轻人一起,她成了电子厂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工厂坐落在郊区,
四周是光秃秃的农田,远处的烟囱冒着黑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工厂里的日子枯燥而艰辛,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重复着机械的组装动作,
流水线的速度很快,她必须时刻集中注意力,稍微慢一点,就会被组长训斥,
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要连续工作二十四个小时,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微薄的工资只够勉强糊口,除去每月三百块的房租和两百块的伙食费,
根本剩不下什么钱寄给家里,她舍不得买新衣服,身上穿的还是高中时的校服,
舍不得吃一顿好的,每天的饭菜都是最便宜的素菜,偶尔买一次肉,
也会小心翼翼地分成两顿吃。她住的出租屋狭**仄,只有几平米,阴暗潮湿,
墙壁上布满了霉斑,晚上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的争吵声和老鼠乱窜的声响,床是用木板搭的,
铺着薄薄的床垫,一翻身就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可即使这样,
这里也是她在这个陌生城市里唯一的落脚点。她见过车间主任对工人的颐指气使,
稍有不慎就是劈头盖脸的辱骂,有一次,一个女工因为太累,不小心装错了一个零件,
就被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被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女工只能默默流泪,不敢反驳。
她见过工友之间为了争夺加班名额勾心斗角,甚至背后打小报告,
有人故意把别人的工具藏起来,有人偷偷在组长面前说坏话,
原本应该互相扶持的底层劳动者,在生存的压力下变得面目全非。也见过和她一样的年轻人,
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劳作中渐渐磨平了棱角,熄灭了曾经的梦想,变得麻木而疲惫,
有个和她同龄的女孩,曾经也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因为高考失利进厂打工,
刚开始还会在休息时看书,后来渐渐就放弃了,每天下班就躺在床上刷短视频,
眼神里满是麻木,她说:“再怎么努力也没用,这辈子就这样了。”林晚星也曾挣扎过,
她不甘心一辈子困在流水线上,利用每天下班仅有的两三个小时,
躲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看书学习,她从旧书市场淘来二手的职业资格证书教材,
在昏暗的灯光下认真研读,笔记本上又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极了高中时的样子。
她想考个会计资格证,以后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可长期的超负荷劳作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视力急剧下降,看一会儿书就会眼睛酸痛,手腕因为重复动作患上了腱鞘炎,
一用力就钻心的疼,微薄的收入也根本不允许她有太多的精力去追求别的,
买教材的钱还是她省了三个月的伙食费才凑出来的。三十五岁那年,
她在一次连续通宵加班后,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轰鸣的车间里,
机器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回响,可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被工友送到医院时,已经是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医生拿着诊断书,
惋惜地说:“要是早一点来检查,还有治愈的希望,现在太晚了。”躺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
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林晚星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不甘,她后悔自己当初的懦弱,
后悔没有揭穿江若彤的真面目,后悔自己放弃了复读的机会。她恨江若彤的恶毒心肠,
恨她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地毁掉别人的人生;恨张昊的助纣为虐,
恨他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就肆意欺凌弱小;更恨自己前世的懦弱和愚蠢,
轻易就相信了别人的伪装,最终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弥留之际,
她听见病房外的工友在低声议论,说江若彤大学毕业后顺利嫁入了豪门,
丈夫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她成了人人羡慕的名媛,经常出现在各种高端晚宴和时尚活动上,
穿着名贵的礼服,戴着璀璨的珠宝,风光无限。而张昊,靠着江家的关系,
进了福利待遇极好的国企,不用费力就能拿高薪,娶了领导的女儿,买了大房子和豪车,
一路顺风顺水,早就过上了车房齐全、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踩着她的尸骨往上爬,
过得风生水起、光鲜亮丽,而她却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最终孤独地死在病床上,
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父母早已过世,弟弟也因为常年在外打工,联系渐渐疏远。
无边的恨意像汹涌的潮水般将她淹没,林晚星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渗出血迹,她在心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若有来生,我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猛地,林晚星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摊开的数学课本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粉笔灰味道,混合着窗外梧桐树的清香,
还有同学们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这是高中教室独有的味道。
耳边传来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和翻书的沙沙声,还有讲台上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
“这个函数的定义域,大家一定要注意分母不能为零……”,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她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教室前方墙上贴着的“距离高考还有278天”的红色标语,
字迹鲜红醒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让她瞬间清醒。278天,
她竟然回到了高三,回到了高考前的关键时期,回到了所有悲剧还未发生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滑而有弹性,没有常年劳作留下的粗糙,
也没有病痛折磨的憔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而白皙,虽然因为握笔有淡淡的茧子,
却充满了活力,这是年轻的身体,是她失而复得的机会。讲台上,
班主任李老师正拿着摸底考试的成绩单,逐一公布着排名,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前排的某个方向。林晚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呼吸瞬间停滞。江若彤穿着一条洁白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发梢带着自然的卷度,
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涂着粉色的口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
正接受着周围同学们的祝贺,眼底深处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得意和傲慢。
她的样子和记忆中高三时一模一样,年轻、漂亮,带着伪装出来的单纯和善良,
轻易就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就像前世的自己,被她的表象迷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次摸底考,江若彤同学又是年级第一,总分712分,比第二名高出了23分,
”李老师的声音充满了赞赏,他举起成绩单,向同学们展示,“大家要多向江若彤同学学习,
尤其是高三了,更要拿出这样的拼搏劲头!”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学们看向江若彤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崇拜,有人小声议论:“若彤也太厉害了吧,
每次都是第一!”“她的笔记好有用,我上次看了她的笔记,数学多考了二十分!
”话音刚落,坐在江若彤旁边的张昊立刻站起来起哄,他身材高大,穿着名牌T恤和牛仔裤,
脸上带着痞气,看向江若彤的眼神里满是讨好:“若彤就是厉害,简直是学霸中的学霸,
不像某些人,天天抱着书本死读书,成绩还不是一塌糊涂,纯属浪费时间!
”这话明晃晃地指向林晚星,他说话时,故意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周围立刻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那些带着嘲讽和鄙夷的目光,
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和前世一模一样。前世的林晚星,因为心思单纯,
不懂得设防,加上江若彤经常在背后搞小动作——偷偷藏起她的作业本,
让她被老师批评;故意在她的复习资料上画错重点,
让她在考试中出错;在同学面前散布她的谣言,说她性格孤僻、不合群,
导致她的成绩一直徘徊在年级中游,确实是很多人眼中“死读书却没效果”的典型。
林晚星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前世的屈辱和痛苦瞬间涌上心头,
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那些被欺骗、被欺凌、被毁掉的日子,
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前世那样低下头,
默默忍受着所有的嘲讽和排挤,而是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张昊和江若彤,
眼底没有丝毫怯懦,只有冰冷刺骨的寒意,那是积攒了两世的恨意,是失而复得的决绝。
江若彤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晚星,你也别灰心,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下次努力就好,
”她故意顿了顿,看向林晚星的书包,“实在不行,我可以把我的笔记借你看呀,
上面有很多我总结的知识点,咱们一起进步,争取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她说得情真意切,
眼眶微微泛红,仿佛真的是为林晚星着想,周围的同学都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纷纷称赞江若彤善良、乐于助人、格局大。“若彤也太好了吧,
还愿意把自己的独家笔记借出去!”“换做是我,肯定舍不得!”“晚星也太不知好歹了,
人家好心帮她,她还一脸冷漠。”可只有林晚星知道,这份看似温暖的“善意”背后,
藏着多么恶毒的心思和阴险的算计,那本所谓的“独家笔记”,
分明就是偷了她的心血复制而成的。前世的她,就是被这份虚假的善意欺骗,
以为遇到了真正的好朋友,
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整理的核心知识点、易错题库甚至未公开的解题思路,
都一股脑地分享给了江若彤,甚至在江若彤说自己家里有困难时,
把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零花钱都借给了她。结果呢?江若彤拿着她的成果,
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大放异彩,转头却反咬一口,联合张昊在班级里散布谣言,
说林晚星抄袭她的笔记,甚至偷了她的学习资料,
还拿出伪造的“证据”——那是她当初借给江若彤的笔记复印件,
上面被江若彤故意加上了自己的标记。那些曾经的“证据”被江若彤精心伪造,
让她百口莫辩,被老师严厉批评,说她“人品有问题”,被同学们孤立排挤,
大家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心机深沉”“嫉妒心强”,整个高三下学期,
她都活在痛苦和自卑中,每天独来独往,不敢抬头看人。想到这里,
林晚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教室,
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用了,我的笔记,怕你看不懂。”教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晚星,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们印象中的林晚星,
性格懦弱,不善言辞,甚至有些自卑,从来不敢这样顶撞江若彤,
更别说说出这样带着明显挑衅的话。江若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尴尬地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她没想到林晚星竟然敢当众不给她面子。
张昊见状,立刻拍案而起,桌子被他拍得“哐当”一声响,教室里的同学都被吓了一跳,
他指着林晚星呵斥道:“林晚星,你什么意思?若彤好心好意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还敢羞辱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很大,带着浓浓的戾气,唾沫星子飞溅,
试图用气势压制住林晚星,就像前世无数次做的那样,每次他一发脾气,
林晚星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前世的林晚星,面对张昊的呵斥,早就吓得瑟瑟发抖,
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承受着所有的指责,甚至会忍不住哭出来,
而这只会让张昊等人更加得意。但现在,林晚星只是缓缓起身,她的身材不算高大,
甚至有些瘦弱,却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顽强生长的野草,不肯低头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