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父亲的怒吼，震得厅堂上的青花瓷瓶都嗡嗡作响。

“给清莲道歉！”

兄长顾言之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

顾晚卿就那么站着，脊背挺得笔直，看着满堂亲人。

他们，要她把自己的未婚夫——当朝七皇子，让给她的庶姐，顾清莲。

上一世，她跪了。

她哭着求他们不要这么残忍。

换来的，却是被灌下哑药，送入家庙，眼睁睁看着顾清莲穿着本该属于她的嫁衣，风光大嫁。

而她，在青灯古佛下，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气。

重来一世。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顾清莲。

看着满眼心疼的父亲，和一脸不耐的兄长。

顾晚卿忽然笑了。

这一笑，让整个厅堂的喧嚣都静了一瞬。

父亲顾承远眉头紧锁，怒意更甚：“你笑什么？做出此等不知廉耻、嫉妒姐妹之事，你还有脸笑？”

不知廉耻？

嫉妒姐妹？

顾晚卿的目光，缓缓落在顾清莲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她的好姐姐，此刻正柔弱地靠在兄长顾言之的腿边，肩膀微微耸动，好一朵风雨中飘摇的无辜白莲。

“父亲，”顾晚卿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您说，我嫉妒她什么？”

“嫉妒她为了救七皇子，不顾自身安危，跳下冰湖，落下了一身病根？”

“还是嫉妒她，因此得了七皇子的青眼，让您和兄长觉得，她比我更配得上这门亲事？”

顾承远被她问得一噎。

这些，不正是他们逼迫她的理由吗？

顾清莲哭声更咽：“姐姐，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当时看着七皇子落水，来不及多想……”

她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

“清莲！”兄长顾言之立刻紧张地扶住她，回头怒视顾晚卿，“顾晚卿！你非要现在把清莲气死才甘心吗？她的身子有多弱你不知道？”

是啊，她知道。

上一世，就是因为这副“孱弱”的身子，顾清莲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

她想要的，她得不到的，只要一咳嗽，一晕倒，父亲和兄长就会双手奉上。

包括她的姻缘，她的命。

顾晚卿心中一片冰冷。

她不再看那对“情深义重”的兄妹，而是直视着高位上的父亲。

“父亲，这门婚事，是当初祖父在世时，为我定下的。您要我让出去，是想让天下人耻笑我们侯府背信弃义，还是想让九泉之下的祖父，死不瞑目？”

“放肆！”顾承远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最重脸面和权势，顾晚卿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痛处。

“婚约是死的，人是活的！清莲为皇子舍生忘死，这份情谊，难道不比一纸婚约更重？皇上和七皇子心中自有一杆秤！让你让出婚约，是为了我们侯府的将来！”

好一个为了侯府的将来。

说到底，不过是觉得顾清莲如今比她更有利用价值。

“姐姐，你就成全我和殿下吧，”顾清莲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顾晚卿，“我与殿下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了，姐姐。”

真心相爱？

顾晚卿几乎要气笑了。

若非她重生一回，还真要被这对狗男女骗过去。

什么冰湖救人，不过是顾清莲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她买通了七皇子身边的小厮，算准了时间地点，自导自演了这出苦肉计，为的就是夺走她的一切。

上一世，她傻傻地信了。

这一世……

“真心相爱？”顾晚卿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的笑意带上了几分讥诮，“妹妹的意思是，你与我的未婚夫，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早已私相授受，情根深种了？”

顾清莲的脸，瞬间白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冰清玉洁”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忙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晚卿步步紧逼，“当着父亲和兄长的面，你说清楚。你与七皇子，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是牵了手，还是拥了抱？或者……做了更出格的事？”

“你住口！”顾言之厉声喝止，他看顾晚卿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清莲冰清玉洁，岂容你这般污蔑！”

他上前一步，扬手就要打下来。

顾晚卿没有躲。

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一个庶女，可以对亲妹妹动手的兄长。

巴掌，最终没有落下。

不是顾言之手下留情，而是被父亲喝止了。

“够了！像什么样子！”顾承远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想到，一向温顺怯懦的大女儿，今天竟会如此伶牙俐齿，如此……咄咄逼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晚卿，此事不必再议。为了清莲的身体，也为了侯府的声誉，这门亲事，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我已经派人去请你母亲了。”

“她最是温婉贤淑，会好好劝你的。”

提到母亲，顾晚卿的心，终于还是刺痛了一下。

是啊，她的母亲，林氏。

那个一辈子都活在“贤良淑德”的牌坊下，为了所谓的家族和睦，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亲生女儿幸福的女人。

上一世，就是母亲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成全大局。

她心软了。

然后，她死了。

顾承身边的管家匆匆走来，低声道：“侯爷，夫人……夫人在来的路上，听说大**不愿让出婚事，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话音刚落，顾清莲的眼睛就是一亮。

她柔弱地开口：“父亲，兄长，都是清莲的错，若不是我……母亲也不会气晕过去，姐姐也不会……要不，这婚事还是算了吧……”

她以退为进，演得情真意切。

顾承远果然更加心疼，对顾晚卿也更加厌恶。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连你母亲都被你气倒了！你这个不孝女！”

顾言之的眼神更是冰冷刺骨：“顾晚卿，如果母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们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她。

仿佛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害了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顾晚卿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她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是如何维护顾清莲，如何指责她。

然后，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好啊。”

“既然你们都这么希望我让。”

“那我，就让给你们看。”

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清莲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qPCR的狂喜。

顾承远和顾言之也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想通了。

可顾晚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顾承远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要我让出婚约可以。”

“父亲，您，自请削爵，将这侯爵之位，让给叔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