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及笄之礼当日,庶妹竟然给我奉上「合欢茶」。茶里的**让我当众丑态百出,
言行举止状若疯癫。我被父亲彻底厌弃,许给了那个爱家暴的养蚕户。我被他打死在茧房里。
前世血债未冷,再睁眼,我便用这副柔弱皮囊做刃——欠我的,一个也跑不了。1我睁开眼,
身上穿的是繁复的及笄礼服。直到我抬头看到眼前的沈月柔。我才确定这不是梦,我重生了。
我这位好妹妹,正端着一盏青瓷茶盏,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就是这盏「合欢茶」。前世,
将我的人生碾碎成泥。茶里的药效令我当众褪去衣衫,举止癫狂,状若疯魔。
月柔又暗中买通稳婆,诬我身染隐疾,难以有孕。一夜之间,我竟沦为全城笑柄。最后,
我被父亲彻底厌弃,随意许配给了乡下为沈家供货的养蚕户。那男人人前老实木讷,
背后却是个嗜酒如命的混人。他沉闷的拳脚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
剧痛让我撕心裂肺地呼喊。那日他那双浑浊又兴奋的眼睛……我至死都记得。是的,我死了。
被他活活打死在茧房里。可如今,我重生了。回到了我的及笄礼,
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铸成的开端。妹妹又柔声催促了一句:「姐姐,再不喝,茶都要凉了。」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去,稳稳地接过那盏茶。在她满是期待的目光中,我手腕猛地一偏,
整盏茶水瞬间倾泻而下,尽数泼在了她身上。「啊!」沈月柔失声尖叫,烫得往后直跳。
我的好妹妹。前世你我「姐妹情深」,我事事护你,换来的却是你将我推入地狱。这一世,
我要让你加倍奉还。2柳姨娘见状,尖着嗓子朝我喊道:「沈清月!你这是做什么!
柔儿好心为你奉茶,你怎能当着这许多宾客的面,下这样的狠手!」我心中暗自冷笑,
然面上却愈发显出委屈之态,眼眶微红,望向主位上的爹爹,哽咽道:「爹,
女儿实则无辜……女儿方才接过茶盏,乃是妹妹她不知何故身子一晃,才将茶盏打翻。
谁知……」说着,便觉喉间哽咽难言,只得以帕子掩住樱唇,
摆出一副受尽委屈却无处诉说的可怜模样。「你胡说!」沈月柔从那剧痛之中回过神来,
指着我道,「分明是你……」「我如何?」我截住她的话头,「妹妹是想说,
是我故意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你身上,好毁了我自己的及笄礼,让沈家颜面扫地不成?」
沈月柔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了。「够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父亲开口喝道。他走下主位,扫了沈月柔一眼,
只对柳姨娘道:「还不快带她下去换身衣裳!顺便找个大夫瞧瞧!」柳姨娘咬着嘴唇,
眼中满是不甘,却不敢违逆父亲,只能扶着沈月柔狼狈退下。她从我身旁擦过,
声音细若蚊蝇。「**。」我恍若未闻,只对着她的背影,柔声补了一句:「姨娘,
妹妹裙上茶渍不好清洗,我房里还有两匹母亲留下的云锦,稍后便让人给妹妹送去。
妹妹莫要因此事与我生分了才好。」前世我娘走得早,她们母女联手,把我踩进泥里。
今朝浴火重来,若再让她们牵着鼻子走,我这条命岂不白捡?3及笄礼上的闹剧,
终究是我占了上风。宾客散尽,父亲探过妹妹,便把我唤进书房,
一见面便沉声斥道:「你看看你,身为嫡长女,行事竟这般粗莽!」我垂首立着,一言不发,
任由他怒气冲冲地训斥。前世,我总向他解释,渴望得到他的理解与父爱。
可重活一世我才明白,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我的位置。见我仍无半分愧色,父亲的火气更盛。
「**妹身子娇弱,被烫成那般,你竟无悔意?」柳姨娘适时地扶着沈月柔走了进来,
沈月柔脸上挂着泪,看起来好不可怜。「爹爹,您莫怪姐姐了,」沈月柔抽泣着开口,
「都是柔儿的错,是柔儿没站稳……」她越是这样说,父亲看我的神情就越是厌恶。
柳姨娘幽幽地叹了口气:「老爷,妾身瞧着大**这性子,真是越来越烈了。
这让妾身不由得想起,柔儿小时候落水那次……」她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年我八岁,沈月柔六岁。她在后院湖边追逐一条锦鲤,脚下打滑,
一头栽进了湖里。是我第一个发现,拼了命地呼喊,才叫来了家丁将她救起。可事后,
在柳姨娘的哭诉下,事情就变成了我因嫉妒妹妹得了父亲赏的珠花,而狠心将她推入湖中。
此刻,柳姨娘旧事重提,父亲的脸色就越发沉重。「老爷,」柳姨娘见火候到了,
「大**如今也及笄了,姐姐生前留下的那三间生丝铺子,也该交到大**手里了。
只是……大**这性子,妾身实在是担心,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她顿了顿,
看了一眼身边的月柔,继续道:「不如,让柔儿帮着打理吧。柔儿心思细,
也能替大**分担一二。」好一个「分担一二」。将侵占我母亲遗产的野心,
包装得合情合理。没想到父亲犹豫片刻竟然答应了。他就这么轻易地,将属于我的一切,
分给了别人。沈月柔接手铺子后,不出半月便开始动起了手脚。4她先是打着「优选蚕丝」
的名号,暗中抬高了两成的收购价,将多出来的银两尽数吞入自己的口袋。父亲不查账目,
只听她报喜,还夸她做事用心。接着,江南进入梅雨季。她命人将库房的窗户敞开,
说是为了通风,任由潮湿的南风灌入。雨季一过,库房里大半的丝绸都见了霉点。
沈月柔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竟想出一个「妙计」——将这些霉变的丝绸,
以废品的名义,折价卖给了舅父柳家的布行。父亲非但没有责罚,
反而夸她:「柔儿竟有如此经商头脑,变废为宝,为沈家挽回了损失。」我坐在窗边,
听着下人传回来的消息,只觉得无比讽刺。变废为宝?在我看来她们就是蛀虫,
在我母亲的心血之上,贪婪地啃食。沈月柔和柳姨娘将铺子里的流水当作私库,随意支取,
账目上却做得天衣无缝。再这样下去,母亲的心血就要被她们败光了。我不能再等了。
我将一间临街铺面做了抵押,换来一笔不菲的现银。沈家做的本就是丝绸生意,
最好的销路便是通往西域的外邦。我用换来的银子,雇了车队和护卫,
准备将那些云锦卖到外邦,不想云锦被她们母女糟蹋了。这件事我做得极为隐秘,
可终究还是走漏了风声。不出十日,噩耗传来。我的商队在千里之外的戈壁遇上了劫匪。
护卫队被偷袭,满车云锦被劫掠一空,血本无归。父亲得知后,将一叠文书狠狠摔在我脸上。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敢妄自与外邦通商!现在惹出这么大的祸端!」
我脸颊被纸张的棱角划出一道血痕,**辣地疼。沈月柔见父亲恼怒,
便扑过去拉着父亲衣袖。「爹爹,您别气坏了身子。姐姐也是想为家里分忧,只是到底年轻,
欠了些历练,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父亲的怒火,被她这番话引得更旺。最终我被父亲禁足,
关进了自己的院子,门口有家丁看守。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我坐在桌前。窗外,
传来柳姨娘和沈月柔压抑不住的笑声。「娘,你瞧她那副蠢样,还真以为自己能成什么大事。
」「我的柔儿就是聪明。一张地图,卖给那些亡命徒,不仅赚了一笔,
还让她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这下父亲可算看清了,沈家,
只有我才是最有资格打理产业的人。」......半月后,禁足解除。父亲将我叫去,
他已经赎回了那间被我抵押的铺面。他把房契地契,连同母亲留下的另外两间铺子,
一并交到了沈月柔手上。「以后家里的生意,你不要再插手了。」他看着我,
「以后交由柔儿打理,这样我才能放心。」5家里的生意,我彻底成了个闲人。也好。
我便将母亲留下的那台旧提花织机搬进了自己院里的厢房,整日把自己关在里面。
那织机是母亲当年的心爱之物,只是样式老旧,织造出来的花样也有限。我便想着,
闲来无事,不如将其改良一番。等将来侯府的订单下来,好用这台织机织云锦。我铺开画纸,
研好墨,一笔一笔地绘制着新的机括构造图。可门外却总有不速之客。「姐姐,
妹妹给你送些新做的芙蓉糕来。」沈月柔端着茶水与点心,打着「姐妹谈心」的幌子,
硬要闯进我这满是木屑的厢房。「姐姐真是用功,只是这些粗活,何必亲自动手。」
她嘴上说着,身子却一个趔趄,手中的茶盏「恰好」倾倒。温热的茶水混着茶叶,
尽数泼在了我刚画了一半的图稿上。墨迹迅速晕开,精心绘制的线条糊成了一片。「哎呀!」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用帕子捂住嘴,一双眼睛却水盈盈地望着我。「姐姐莫怪,
妹妹脚下没留神,真不是故意的。」我看着那张被污毁的图稿,
又看看她那副娇弱无辜的模样。连着数日,她总有各种法子给我捣乱。昨日是打翻了墨碟,
前日是「无心」引燃了烛火。我终于失了耐性。「沈月柔,你给我出来。」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拖着就往门外走。「姐姐,你做什么!疼!」
她惊慌地叫着。「做什么?你日日来我院中闹腾,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我将她拉到院中,夺过她手里的食盒,把里面的芙蓉糕尽数倒在了地上。**的点心,
滚了一地灰。「啊!你干什么?」沈月柔的尖叫声引来了父亲。他快步走进院子,
看到的便是我「欺凌」妹妹的这一幕。「沈清月!你又在发什么疯!」
父亲的呵斥声在头顶炸开。沈月柔立刻挣开我的手,扑到父亲身边,
眼看着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往外冒:「爹爹,女儿只是想给姐姐送些糕点,
不慎弄污了姐姐的图纸,她便……」「不过是一张图纸,毁了重画便是!**妹好心来看你,
你就是这么做姐姐的?」「真是小题大做,荒唐至极!」说完父亲就拉着月柔离开了。
我强忍心中怒气,对着地上那片狼藉,长出一口气。心中默念:勿生气,勿生气。
前世她就这样了。用那副无辜的嘴脸,百般算计。我的反抗只会让父亲对我更加厌弃。
想当初,父亲好不容易搭上了安远侯府的路子,侯府要更换一批云锦,指明要看沈家的手艺。
我为此不眠不休,按要求亲自试织,织出了三匹一模一样的「鸳鸯戏水」云锦。
可就在送去侯府的前一晚,沈月柔偷偷将我织的云锦换成了她自己织的。
她想显摆自己的技艺,借此攀上侯府的高枝。若不是我早有防备,及时发现,
沈家那次便要信誉扫地,沦为整个江南的笑柄。这辈子,我不会再拦着她了。
6不知过了多久,我正在厢房**织机的小模型。父亲将一本书契递到我手中,
脸上露出难得的郑重之色。父亲待我看完书契,缓缓说道:「这是侯府的订单书契。
可开工之前,侯府要求先试织三匹,你且织上三匹,三日后我便拿去侯府。」我点头应允,
没想到侯府的订单会来得如此之快。不过想想前世,日子也差不多了。回到厢房,
我用那新改良的织机,依照书契中的要求,开始试织。直到夜半三更,我才将云锦织完。
三日后,父亲便要启程前往京城。临行前,我特意去送他。沈月柔也跟在一旁,她眼神清澈,
嘴角还挂着笑。我当着父亲的面,拉过沈月柔的手,柔声说:「父亲,
妹妹的织功是越来越好了。想必是日夜苦练,想为家里分忧呢。」闻言,
沈月柔惊讶地瞥了我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眸,抿着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继续对父亲说:「您带去的那三匹云锦,说不定侯府一见,便会定下。」父亲听了这番话,
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才登车离去。马车走远,沈月柔挺直身子,对着我轻哼了一声。
「刚才还要多谢姐姐夸奖呢,不过你说得没错,父亲定会从侯府带着订单回来的。」
我看了她一眼那得意的神情,心中一阵冷笑。接下来的几日,家中气氛格外融洽。
沈月柔在铺子里忙活,柳姨娘在家中也安分了许多。我则乐得清静,每日摆弄我的新织机,
日子倒也安稳。直到第五日傍晚,父亲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府门口。我迎了出去,
却见他下车时,脚步都是虚浮的。短短几日,他像是老了十岁,满脸憔悴。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穿过庭院。下人们噤若寒蝉,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到了大堂之后,
父亲转身把三匹云锦扔到了我怀里。「看你干的好事。」7我故作惊慌,慌忙打开查看。
「爹,这并非女儿所织,侯府要求连织三匹,尺寸、重量、纹样分毫不差。」
我把三匹云锦展开面向父亲,接着说道,「而这三匹却是样式各不相同,
而我织的却是三匹一模一样的『鸳鸯戏水』。」父亲阴沉着脸,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还敢狡辩?」父亲气血上涌,双目赤红,「只有你和我看了书契,
你故意不按侯府的要求来,是存心想毁了我沈家的前程?」柳姨娘见父亲发火,连忙上前,
又是捶背又是顺气。就在这凝滞的气氛中,一个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爹爹,
您可算回来了!女儿都等您好几日了!」沈月柔提着裙摆,走进大堂,
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与得意。她没有察觉到堂中诡异的气氛,娇声问道:「侯府那边怎么说?
他们可定了女儿织的哪个花样?」她的话音刚落,父亲猛地抬起头。
沈月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爹……爹爹?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父亲没有回答她,而是一字一顿地问:「你说……那云锦,是你织的?」「是啊。」
沈月柔不明所以,还带着几分邀功的娇憨,「姐姐的图样虽然精巧,
却是三个一模一样的图案,便自作主张,把姐姐的换成我的了,几种不同的图案样式。爹爹,
女儿是不是比姐姐更有巧思?」「巧思……」父亲的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