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院判几乎是被人架着跑来的。

老头子一把年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

一进门，看到沈妤坐在床边，而床上躺着的太子殿下脸色通红，他差点两眼一黑，当场厥过去。

“微臣……微臣叩见慧妃娘娘，叩见太子殿下……”

“废话少说，快来看看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妤的声音冷得像冰。

院判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哆哆嗦嗦地给李照诊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沈妤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虽然恨李照，但眼下，这个小崽子要是真死在她宫里，她也别想活了。

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许久，院判才收回手，脸色凝重。

“回娘娘，殿下这是……风寒入体，高热不退。加上……加上心中郁结，才会病得如此凶险。”

又是郁结于心。

沈妤冷笑一声：“本宫不想听这些虚的。本宫只问你，能不能治好？”

“能！能！微臣这就去开方子！”院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滚打爬地跑去开药方了。

很快，汤药煎好了。

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宫女小心翼翼地端过来，却犯了难。

“娘娘，殿下他……昏迷着，这药，喂不进去啊。”

沈妤看了一眼床上毫无反应的李照，皱了皱眉。

前世，她也曾这样病过。

李照是怎么做的？

哦，他没有做。

他只是冷冰冰地站在床边，看着宫人强行把药给她灌下去。

那滋味，比药本身还苦。

沈妤的心口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不好的回忆甩出去。

“我来。”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对其他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看沈妤神情坚决，也不敢多言，只能躬身退下。

偌大的寝殿，又只剩下她和李照两个人。

沈妤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勺药，凑到李照嘴边。

“张嘴。”她命令道。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李照，我让你张嘴！”她有些不耐烦了。

可昏迷中的人，又怎么会听她的。

沈妤没办法，只能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嘴打开，然后将药灌了进去。

大部分药汁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弄湿了枕头。

只有一小部分，被他咽了下去。

这样不行。

一碗药，能喝进去的，恐怕连一成都不到。

沈-妤看着手里剩下的半碗药，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以前宫里的老人说过，遇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

用嘴……喂。

沈妤的脸瞬间涨红了。

让她用嘴去喂李照喝药？

开什么玩笑！

她和他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

她看着床上那个烧得小脸通红，呼吸微弱的孩子，心又软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沈妤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咬牙，心一横。

算了！

就当是喂了条狗！

她喝下一口药，俯下身，对准那小小的，有些干裂的嘴唇，贴了上去。

温热的液体，渡入他的口中。

他的唇很软，带着一丝病中的燥热。

沈妤的心跳得飞快，脸颊烫得吓人。

她不敢多想，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襟。

紧接着，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竟然下意识地，开始吞咽口中的药汁。

甚至，还带着一丝吮吸的动作。

沈-妤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他……

他是在把她当成什么了！？

沈妤又羞又恼，猛地推开他，起身。

因为动作太猛，剩下的药汁洒了出来，溅了她一身。

她看着床上的人，他似乎咂了咂嘴，眉头舒展开来，又沉沉睡去。

沈妤：“……”

她有一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而且还是被一个五岁的小屁孩！

沈妤气得想骂人，但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又骂不出口。

她只能自认倒霉，认命地一口一口，将剩下的药都喂了下去。

……

折腾了半宿，李照的热度总算是渐渐退了。

沈妤用冷水浸湿的帕子，一遍遍给他擦拭额头和手心。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彻底退了烧，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沈妤累得几乎虚脱。

她趴在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坤宁宫。

还是那个冰冷的冬天，还是那张冰冷的床。

李照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妤，你输了。”

“你斗不过我的。”

“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

沈妤猛地惊醒。

她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天已经大亮。

她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李照醒了。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冰冷，多了一丝……探究和好奇。

四目相对。

沈妤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你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妤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不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