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眼前,是妻子柳青清瘦的背影。
她跪坐在冰凉的地上,面前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纸人。那纸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寿衣,
脸上五官俱全,唯独缺了一双眼睛。柳青手里,正捏着一支沾了浓墨的画笔。我回来了。
回到了三年前,这场大火发生前的那个夜晚。1上一世,我就是这样吼着冲了过去,
一把打翻了柳青手里的墨盘。我骂她疯了,骂她搞这些封建迷信的鬼东西。“人死不能复生!
你给这死物画上眼睛,我弟就能活过来吗!”我记得柳青当时通红的眼眶,她什么也没解释,
只是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那天晚上,我们家起了一场滔天大火。我被烧得面目全非,
在医院里苟延残喘了三个月。而柳青,她为了把我从火场里推出去,被掉落的房梁砸中,
当场就没气了。临死前,我才从消防员的口中得知,起火点是我打翻的那个墨盘。那里面,
混了大量的松节油和磷粉。是我,亲手点燃了我们的家,也亲手害死了我的妻子。如今,
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刷着血管,
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柳青听到了我的声音,肩膀微微一颤,手里的笔停在了半空中。
她没有回头。“阿烨,你醒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笔,盯着那即将点在纸人眼眶上的墨点。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
从我的四肢百骸钻出来,紧紧攫住我的心脏。上一世的烈火,仿佛还在灼烧我的皮肤。
阻止她!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疯狂叫嚣。阻止她,就能避免那场大火!我的双腿已经绷紧,
几乎就要像上一世那样冲过去。可是……如果那场火,不是意外呢?如果,我不阻止她,
会发生什么?这个念头,像一颗疯狂的种子,在我烧焦的心底破土而出。我赌一次。
用我的命,赌一个未知的可能。我没有动。我只是坐在床上,看着柳青的背影,
每一个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灼痛。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柳青似乎在等我的下一句话,
等我的阻止,等我的怒骂。可我什么都没说。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终于,
她似乎放弃了等待,手腕微微一沉。那沾满浓墨的笔尖,稳稳地、轻轻地,
点在了纸人左边的眼眶里。一笔,成睛。“吱呀——”就在墨点落下的瞬间,
我们卧室那扇紧闭的木门,毫无征兆地,自己开了一道缝。一股阴冷的风,
从门缝里灌了进来。吹得那纸人身上的寿衣,猎猎作响。我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
根根倒竖。2那扇门,我记得清清楚楚。睡觉前,我亲自插上的门闩。可现在,
它就那么开着,门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只巨兽张开的嘴。
柳青仿佛没有察觉到这诡异的一幕。她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个纸人,然后,又提笔,
在那纸人右边的眼眶里,点下了第二笔。双眼,俱全。就在第二笔落下的刹那,那个纸人,
动了。它的头,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僵硬的姿态,微微地,侧了一下。
那双刚刚被画上去的、纯黑的眼珠,正直勾勾地,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向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那不是一种错觉。我清晰地看见,那纸人空洞的脸上,
嘴角似乎向上咧开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它在笑。一个纸扎的人,在对我笑。“砰!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我妈张兰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根擀面杖。“柳青!你这个丧门星!大半夜不睡觉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纸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即是更深的愤怒。
“你还嫌我们家不够倒霉吗!你弟弟死了,你就弄这么个晦气的东西回来,
是想把我们全家都克死吗!”张兰的声音尖利刺耳,像一把锥子扎进我的耳朵。上一世,
她也是这样冲进来的。然后,我跟她一起,指责柳死不悔改,疯疯癫癫。可这一次,我没有。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纸人。在张兰冲进来的那一刻,纸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头也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柳青缓缓站起身,将纸人护在身后,
清冷的目光迎上张兰的怒火。“妈,这是我的事,跟您没关系。”“没关系?
你住在我陈家的房子里,花的我陈家的钱,现在你说跟你没关系?”张兰气得浑身发抖,
举起擀面杖就要朝那纸人砸过去。“我今天非把这个鬼东西给你烧了不可!”“不要!
”柳青惊呼一声,想去阻拦。但她的动作,没有我快。就在擀面杖即将落下的瞬间,
我从床上一跃而下,一把抓住了张兰的手腕。“妈,够了。”我的声音很冷,
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张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阿烨?你……你帮着她?
”柳青也愣住了,她回头看着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全然的震惊。
我没有理会她们的反应。我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了那个纸人身上。
就在我抓住张兰手腕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那个纸人的嘴角,又一次,微微上扬。
这一次,它的目光不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我妈,张兰。那眼神,冰冷,怨毒。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立刻松开手,将张兰拉到了我的身后。“妈,
你先出去,我跟她谈。”“谈什么谈!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阿烨你别被她给骗了!
”张兰还在尖叫。“出去!”我几乎是吼出了声。张兰被我的气势吓住了,
哆哆嗦嗦地指着柳青,又指了指我,最后跺了跺脚,恨恨地退出了房间。房间里,
再次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不。是两个人和一个纸人。柳青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我却先一步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它……是谁?
”柳青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没有问我“它”指的是什么,而是沉默了许久,
才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是我弟,柳城。”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柳青的弟弟柳城,
一个月前,因为工地事故,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当场死亡。包工头赔了一笔钱,
这事就算了了。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想做什么?”我继续问。
柳-青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火焰,是仇恨的火焰。“他要去看一眼,
那些害死他的人。”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那声音,
像是被生生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我们的房门。是院子的大门。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我跟柳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个时间,会是谁?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还夹杂着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开门!快开门!救命啊!
”这个声音……是住在我们隔壁的王二麻子。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3王二麻子是我们这有名的混混,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他这么晚了,
如此惊慌地敲我家的门,绝对不正常。我妈被惊动了,披着衣服出来,
骂骂咧咧地问:“谁啊!大半夜的奔丧呢!”“张婶!是我!王二啊!快开门,有鬼啊!
”王二麻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我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准备开门。
“别开!”我跟柳青几乎是同时出声。我妈被我们吓了一跳,
回头怒道:“你们俩又发什么疯!”我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妈,别问那么多,
今天晚上,谁来也别开门。”我的语气异常严肃,张兰看着我,又看看一脸冰霜的柳青,
虽然满腹狐疑,但终究没再说什么。门外的王二麻子还在疯狂地砸门。“张婶!陈烨!
开门啊!求求你们了!那东西……那东西跟进来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砰!砰!砰!
”砸门声越来越响,仿佛要将我们家这扇薄薄的木门给拆了。突然,砸门声停了。
外面死一般的寂静。我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问:“他……他走了?”我没有回答,
只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就在这时,
我听到了。一种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轻轻地刮着门板。
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我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这声音,绝不是王二麻子能发出来的。
我猛地回头,看向卧室的方向。柳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大门。
而她身后的那个纸人,柳城,依旧立在那里。但它的姿态,似乎又有了细微的变化。它的头,
比之前抬得更高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珠,仿佛穿透了墙壁,
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外发生的一切。门外的“沙沙”声还在继续。突然,声音停了。
紧接着,是王二麻子的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啊——!”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我妈吓得腿都软了,一**坐在了地上。“死……死人了?”我没有说话,
只是感觉后背一片冰凉。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外面终于有了一些嘈杂的人声。我壮着胆子,搬开门闩,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门口,
空无一人。只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洒在青石板上。我顺着血迹看去,一直延伸到巷子口,
然后消失在拐角。这时,邻居们也都起来了,聚在巷子口议论纷纷。“听说了吗?
王二麻子死了!”“死了?怎么死的?”“惨呐!听说是昨晚喝多了,自己摔进河里淹死的!
捞上来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全是抓痕,像是见了鬼一样!”“活该!这种**,
死了干净!”我默默地关上了门。淹死的?脸上全是抓痕?
我回想起昨晚那诡异的“沙沙”声,和王二麻子最后那声惨叫。这绝不是意外。我转身,
目光如炬地看向柳青。她正准备将那个纸人收起来。“王二麻子,也跟柳城的死有关?
”柳青的动作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弟出事那天,
就是王二麻子负责检查脚手架的安全扣。他为了早点下班去赌钱,根本就没检查。
”我的心一沉。果然。一个玩忽职守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那下一个呢?
那个黑心的包工头?我看着柳青,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快意,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和哀伤。这个傻女人。她是以什么样心情,
亲手为自己的弟弟画上眼睛,放他去复仇的?而上一世的我,又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仅打翻了她为弟弟准备的“眼睛”,还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一股巨大的愧疚和心疼,
几乎要将我淹没。我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柳青的身体很僵硬,
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对不起。”我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前,是我不好。
”柳青的身体,在我的怀里,慢慢地,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她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她哭了。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她哭。
就在这时,我妈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我从柳青身边拽开。“阿烨!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院子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
多了一样东西。一只黑色的,破旧的布鞋。鞋底,还沾着湿漉漉的河泥。这是王二麻子的鞋。
昨晚,那个“东西”,不仅跟到了我们家门口。它还,进来过。4.那只鞋,
就像一个无声的警告,静静地躺在院子的角落里。它在告诉我们,昨晚发生的一切,
都不是幻觉。我妈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只鞋,“扔……快把它扔出去!
”我没有动。我的目光,落在了鞋子旁边。那里,有一行用湿泥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字。
“下一个,刘富贵。”刘富贵!那个黑心的包工头!也是导致柳城死亡的,最直接的责任人!
我猛地看向柳青,她也看到了那行字,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纸。
“他……他要去杀人?”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柳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眼神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怨气未消。我给他点睛,
是想让他能去看一眼,了却心愿,好去投胎。”“可现在看来,他不止是想看一眼那么简单。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情已经超出了控制。纸人柳城,
现在就是一个怀着巨大怨气的厉鬼。他杀了王二麻子,现在又要去找刘富贵。如果放任不管,
他会越陷越深,到时候,恐怕就真的永世不得超生了。“不行,必须阻止他。”我当机立断。
柳青看着我,眼神复杂,“怎么阻止?他现在……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总有办法的。
”我看向屋里那个纸人。它此刻安静地立着,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死物。但我知道,
这只是表象。天亮了,它的力量被削弱,所以才会沉寂下来。一旦到了晚上,
它就会再次“活”过来。“把它烧了。”我妈在一旁颤声建议,“烧了就一了百了了!
”“不行!”柳青立刻反对,情绪激动。“那是阿城!我不能烧了他!”我理解她的心情。
虽然只是一个纸人,但在柳青心里,那就是她弟弟的化身。“妈,你先回屋。
”我将张兰劝回房间,然后回头对柳-青说,“烧,肯定是不能烧的。但我们必须想办法,
安抚他,化解他的怨气。”“怎么化解?”柳青六神无主。我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些传闻。
我们这地方,自古就有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据说,有些道行高深的先生,
懂得如何与“另一边”的东西打交道。“我去找人帮忙。”我没有跟柳青说太多,
只是让她看好纸人,千万不要让它再出什么幺蛾子。然后,我揣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
出了门。我凭着上一世模糊的记忆,在城南一条偏僻的老巷子里,
找到了一个挂着“问事”招牌的小香堂。香堂很小,里面光线昏暗,点着几根劣质的檀香,
烟雾缭绕。一个穿着灰色长衫,山羊胡,戴着墨镜的瞎眼老头,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就是我此行的目标,我们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阴阳先生,陈瞎子。我走进去,
将钱放在桌上。“先生,我想问事。”陈瞎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问事可以,三千。”我心里一紧,我带来的钱,根本不够。“先生,我家里出了点急事,
能不能……”“没钱,就出去。”陈瞎子毫不客气地打断我。我咬了咬牙,
知道跟他讨价还价没用。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先生,我不是来问事的。
我是来请您……扎纸的。”陈瞎子那一直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虽然他戴着墨镜,
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扎什么纸?”他的声音,
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扎一个,能镇得住怨鬼的……狱卒。
”陈瞎子沉默了。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晦暗不明。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年轻人,
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怨鬼缠身,轻则家宅不宁,重则家破人亡。你现在回头,
还来得及。”“我回不了头了。”我苦笑一声,“先生,钱我可以想办法,求您一定要帮我。
”陈瞎子又沉默了。他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卜算着什么。半晌,
他才长叹一口气。“也罢,你命中该有此劫。”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香堂后面,
拿出来一个布包。“扎纸可以,但材料,需要你自己去找。”他打开布包,
里面是几样奇怪的东西。“十年以上的柳木做骨,百年庙宇的香灰做肉,无根之水调和,
再用……乌鸦血,为其点睛。”他看着我,墨镜后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最重要的一样,
需要用你自己的血,在狱卒的心口,画一道镇魂符。”“你,可敢?”5.陈瞎子的话,
让我心头巨震。用我自己的血画镇魂符?这意味着,我将与那个纸狱卒产生某种联系。
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但我没有选择。“我敢。”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陈瞎子点了点头,
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去吧,天黑之前,把东西找齐。晚了,我也救不了你。
”我拿着他给的单子,离开了香堂。十年柳木,百年香灰,无根之水,乌鸦血。这些东西,
每一样都透着邪门。柳木和无根之水(雨水)还好说,但百年庙宇的香灰和乌鸦血,
就没那么容易了。我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寺庙,塞了不少香油钱,才从一个老庙祝那里,
求来了一小包据说是从建庙之初就一直传下来的香灰。最难的,是乌鸦血。乌鸦本就不祥,
加上现在城市里,更是难得一见。我几乎跑断了腿,最后才在城郊的一片乱葬岗,
看到了一群盘旋的乌鸦。接下来的过程,充满了血腥和狼狈。我用弹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打下来一只。当我满身泥土地回到香堂时,天色已经擦黑。陈瞎子正襟危坐,
仿佛已经等了我很久。他接过我找来的材料,没有多话,直接开始动手。他的手很巧,
也很稳。柳木在他的刀下,很快变成了人形的骨架。香灰混着无根之水,
被他一点点地糊在骨架上,塑造成肌肉和皮肤。整个过程,他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咒语。香堂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很快,
一个和柳城纸人差不多高的狱卒纸人,就初具雏形。这个纸人,面目狰狞,
身穿古代狱卒的服饰,手里还拿着一根纸做的锁链和水火棍。只差最后一步,点睛。
陈瞎子拿出一把小刀,在我的指尖上轻轻一划。血珠渗了出来。他让我用血,
在纸狱卒的心口位置,画一个他教我的符咒。冰冷的纸面接触到温热的血液,
我感觉一股凉气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当我画完最后一笔时,那个纸狱卒,
仿佛活了过来。虽然它没有动,但我能感觉到,一股凶煞之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陈瞎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拿起笔,沾了沾我准备好的乌鸦血,然后屏住呼吸,
在那狱卒纸人的双眼上,重重一点!“敕!”他低喝一声。就在点睛完成的瞬间,
整个香堂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桌上的烛火疯狂摇曳,几乎要熄灭。那个狱卒纸人,
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手里纸做的锁链,发出了“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
一股比柳城纸人更加强大,更加凶戾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我被这股气息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好了。”陈瞎子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全是汗。
“记住,此物名为‘阴差’,以怨为食,以煞为力。你将它带回家,与那怨鬼纸人共处一室。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它会‘吃’掉那怨鬼的怨气。但你要记住,
一旦怨气被食尽,它就会开始吞噬活人的阳气。所以,明晚月上中天之前,
你必须将它带回我这里,由我来销毁。”“否则,后果自负。”我心头一凛,
郑重地点了点头。抱着这个比柳城纸人还要沉重几分的“阴差”,我匆匆往家赶。夜,
已经深了。当我回到家时,发现家里的气氛很不对劲。我妈张兰一脸惊恐地缩在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