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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从安烟没停过。
靠在车旁抽了一宿,天微亮时脚边一地烟头,抬头看着那点黑时,眼底爬满了血丝。
终于摁灭最后一根,虞从安顶着一身烟味抬脚往上走。
每走一步像灌了铅,沉重缓慢。
这个点,人大概还没醒。
群公屋向来就乱,那些地痞混子总盯着林听眠,早该搬了,却一直拖着。
把林听眠送到医院也好,有人看着照顾,他不用操心了。
门没掩好,被他轻易地推开,一阵难闻的酸飘过来,虞从安心一沉大步冲向房间。
眼下一幕让他心停跳一拍,大脑空白。
穿过一地狼藉,下意识地伸手去探林听眠鼻息。
是滚烫的。
虞从安又抬手去探她额头,不管脏不脏把人一把抱起轻放在床上,声音放得很轻“听眠,林听眠,醒一醒。”
他跪在她身边,一点一点擦拭着她身上污秽,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指尖在抖。
头很重,像有口漩涡把林听眠死死吸住,越挣扎越深陷。
听眠、林听眠,醒一醒。
她睁开了眼,看着魂绕梦牵的那张脸,声音嘶哑“别哭,对、不起。”
等伸手去碰泛青的下巴,掌心传来细微刺痛。
不是梦。
虞从安压不下心口那阵痛,把心痛全部归咎于是愧疚,冷硬地撇开头,一字一句,“最近局里事多,你先去医院呆一段时间,回头去接你。”
林听眠安静地看着他。
虞从安不看她,他怕他先败下阵来。
九年前的雨夜,他们两个苦瓜凑在一起,一个越走越快,一个停滞不前。
走在前面的太累了。林听眠知道。
“好。”
林听眠总共的行李被一个广告袋装完了,到医院时陈华盛的人在等着。
虞从安要送她进去时被拦下,回头要走时袖口的的衣服被人拽紧。
“松手。”
拽得更紧,他没看人,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后撤一步,尾指又被抓住。虞从安咬牙“不松手,就不来接你了。”
松开了。
虞从安转身地走得决绝。
等人走了很久,林听眠才行尸走肉地回头,后颈被一道力度捏着压下往前走,耳边响起那道折磨她半生的声音,
“原来真是你啊,林听眠。”
林听眠发疯地跑,惊极的冷汗浸透背衣服。
但她跑错了方向,尽头是条死路,被人抓着头发往回拖的时候,恍惚间又坠进那场永不结束的噩梦里。
“嗬嗬..”
濒死的喘息从喉咙挤出,被扔进房间时被连扇几掌,脸高高肿起,旧疤也被指甲划破,血流不止。
就算缩在角落,也免不去狠毒的棍棒掌风落身上,专挑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陈依梦下手用了狠力,恨不得把她活剐,“要不是你当初多管闲事,从安本来就是我的!”
当初她让人放学后围堵虞从安,计划好一出拯救的戏码,怎么也没想过会让人捷足先登。
越想气得越疯,看着地上尿袋被踩破流了一地腥臊的黄汤,由衷地笑出声,补上一脚“就你这服烂样子,配跟我抢人吗?”
“来,看清楚了吗?看见我手上的戒指,虞从安托人给我定制的,花了他三个月薪水呢。”
“不过也是,你肯定不知道,毕竟像你这种只会勾引老男人的援女,哪里懂我们之间的爱情。”
“你勾引我爸的账还没给你算完呢,当初还没被草够吗,还有脸缠着虞从..”
砰——
陈依梦后脑狠狠着地,整个人被摔懵,张着嘴一脸惊愕,还没反应过来喉咙被人扼得死紧。
林听眠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鼻涕横流的脸,左耳的耳鸣盖过门被破开的声音。
“..听眠,乖,松手。”
虞从安心都抖了,哄着去掰她手,看着陈依梦煞白的脸要进后槽牙,“林听眠!”
啪——
喉咙被松开,陈依梦屁滚尿流往后攀,眼神惊恐,咳得舌头都收不回去。
虞从安被扇得侧过脸,轻轻碰过被发红了的脸,正过头来,扫过那只还在颤抖的手,“冷静了吗。”
垂下的头发把林听眠高高肿起的脸挡住,看起来像具无神的木偶。
他往前走一步,林听眠后退一步。
虞从安伸手要拽她,身后的陈依梦忽然往自己脸上连扇几巴掌“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抢走从安的,我只是..”
那点自虐的力度被三两步冲过来的虞从安攥在手里,陈依梦哭得更犀利,看到她喉颈间的指痕,再看向林听眠的眼神变了。
“这么多年,是我太惯着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