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李伟才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
“离婚?陈岚,你脑子被门夹了?你离开我,你能活吗?”
“你没工作,没收入,没朋友,你拿什么活?”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赶紧回来把碗洗了,不然明天芳芳上学没干净衣服穿。”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和傲慢。
仿佛我是一只他养的宠物,闹了脾气,只要他招招手,我就会摇着尾巴回去。
我听着他理所当然的命令,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
“李伟,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是在通知你。”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你不来,我就起诉。”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再次将这个陌生号码拉黑。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看着便利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陈岚,好像随着那盘月饼一起,摔碎了。
我需要一个地方住。
回家是不可能了。
我在手机上搜了一下附近的酒店,选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快捷酒店,预定了一个单人间。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酒店房间,我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
打开花洒,热水从头顶淋下。
我站在水流下,闭上眼睛,任由水冲刷着我的身体。
仿佛要把这十五年的油烟味、委屈和不堪,全都冲洗干净。
我洗了整整一个小时。
直到皮肤都有些发红发烫,才裹着浴巾走出来。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不用担心吵醒谁,不用想着明天早上要做什么早饭。
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
这种感觉,陌生又该死的甜美。
第二天,我睡到了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我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看了看手机,已经上午十点了。
我竟然睡过头了。
错过了和李伟约定的九点。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他也不会去。
我慢悠悠地起床,洗漱,然后出门。
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早餐店,点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一笼小笼包。
我吃得很慢,很认真。
细细品味着食物本身的味道。
这种久违的惬意,让我几乎要落泪。
吃完早餐,我决定去逛街。
我要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
这么多年,我几乎没为自己花过钱。
所有的钱,都用在了这个家,用在了李伟和方芳身上。
我走进一家商场,里面的衣服琳琅满目,价格也让我咋舌。
我犹豫了。
习惯了节俭,一下子让我花几千块买一件衣服,我做不到。
我正准备离开,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陈岚吗?我是你王阿姨啊。”
王阿姨是我妈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平时很少联系。
“王阿姨,您好,有什么事吗?”
“哎哟,陈岚啊,我听说你跟李伟闹别扭了?还离家出走了?”
消息传得真快。
我心里冷笑。
“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一个女人家,在外面多危险啊。听阿姨一句劝,赶紧回家去,给李伟低个头,这事就过去了。”
“男人嘛,在外面要面子,你在家就多担待点。”
又是这种话。
我听了十五年。
“王阿姨,”我打断她,“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不劳您费心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王阿姨的语气有些不悦,“我是为你好!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以后还怎么见人?你女儿怎么办?你想过吗?”
“我想得很清楚。”
“我的人生,不能再为别人活了。”
“至于我女儿,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如果她觉得我这个妈妈丢了她的脸,那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我的话,让王阿姨彻底愣住了。
她可能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随便您怎么说。”
我挂了电话,直接拉黑。
心情却被这个电话搞得有些烦躁。
我走出售价高昂的商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路过一家理发店,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想做什么发型?”一个年轻的理发师热情地招呼我。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头干枯的长发,说道:
“剪短。”
“剪多短?”
“越短越好。”
理发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嘞,您就瞧好吧。”
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缕缕长发,从我肩上滑落。
镜子里的我,一点点变得陌生。
也一点点变得清晰。
当理at师放下剪刀,吹干我最后一缕头发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彻底呆住了。
一头利落的短发,衬得我的五官都立体了起来。
虽然脸色依旧蜡黄,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和锋利。
“**,您真适合短发,看起来精神多了。”理发师由衷地赞叹。
我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笑了。
“谢谢。”
走出理发店,我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
仿佛剪掉的不是头发,而是过去十五年的枷锁。
我重新走进那家商场。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走进一家我以前连看都不敢看的品牌店。
给自己挑了一件米色的风衣,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还有一双舒适的平底鞋。
当我换上新衣,站在镜子前时,我几乎认不出自己。
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好看。
原来,我不是非要围着灶台,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我刷了卡。
看着pos机上跳出的数字,我没有心疼。
这是我应得的。
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工作,但家里的财政大权,名义上是在我手里的。
李伟每个月会把工资卡给我,让我负责家里的开销。
他以为我傻,以为我只会省吃俭用,把钱都花在他们身上。
他不知道,我每个月都会偷偷存下一笔钱。
不多,但十五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笔钱,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
现在,它成了我重生的资本。
我拎着购物袋,走出商场,感觉自己像是打赢了一场仗的女将军。
手机又响了。
还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这次,是李伟的妹妹,我的小姑子李莉。
“嫂子,你到底在哪啊?我哥都快急疯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快回来吧,妈都气病了,躺在床上下不来。”
“芳芳也在哭,说想你了。”
好一出苦肉计。
要是以前的我,听到这些,肯定早就心软了。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她不是气病的,是演戏演累了。”我淡淡地说。
“芳芳想我?她是想那个给她洗衣服做饭的保姆了吧。”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莉,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当一个女人在一个家里,活得连条狗都不如的时候,她除了离开,没有别的选择。”
“我给你哥发了信息,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如果他不来,后果自负。”
挂了电话,我看着车水马rou的街道,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十五年的青春,十五年的付出,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个地址。
然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西律师事务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