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玉阶:宫女苏凝传

朱墙玉阶:宫女苏凝传

主角:苏凝玄帝
作者:浅夏清樱

朱墙玉阶:宫女苏凝传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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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雪,总比别处更冷些。铅灰色的云沉沉压在角楼飞檐上,细碎的雪沫子被风卷着,

往人颈窝里钻。苏凝跪在储秀宫的青砖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寒气顺着额角往骨头缝里渗。头顶上,

丽贵妃尖利的斥责像冰锥子似的扎下来:“眼皮子这么浅的东西!本宫这雨前龙井,

是你能碰的?”她方才送浣好的衣物进来,恰逢贵妃转身,袖口一带,

那盏莹白的玉杯便斜斜坠了下来,滚烫的茶水泼在贵妃宝蓝色的绣凤裙裾上,

留下一片深褐的印子。旁边的掌事嬷嬷早已吓得脸色煞白,

连带着几个宫女都齐刷刷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苏凝的掌心被青砖冻得发僵,指节泛白,

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丝求饶。不是不愿,是知道没用。在这深宫里,宫女的命比纸薄,

错了便是错了,求饶只会让主子更觉得晦气。她只是想着,

浣衣局的张姑姑还等着她回去交差,那筐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若是误了时辰,怕是又要挨罚。

这份不合时宜的倔强,恰好落入路过的玄帝眼中。彼时玄帝刚从御书房过来,

明黄色的龙袍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刺眼,他眉宇间带着未散的倦色,

大概是刚处置完棘手的奏折。随行的太监总管李德全见储秀宫门口这阵仗,正要喝退,

玄帝却在瞥见那抹单薄的身影时,脚步微顿。“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像冬雪压在松枝上,沉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苏凝身子一僵,

缓缓抬起头。一张素净的脸冻得泛白,鼻尖通红,唯有双眼亮得惊人。那是双极黑的眸子,

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明明带着惊惧,却又藏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玄帝莫名想起幼时在乡野见过的韧草,野火烧过,地皮焦黑,可一场春雨下来,

照样能从石缝里冒出绿芽,带着股子不管不顾的生机。他挥了挥手,语气平淡:“罢了,

不过是个杯子,拖下去吧。”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应“是”,

示意小太监将苏凝拉起来。苏凝被拽着胳膊起身时,膝盖早已麻木,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她不敢抬头看玄帝,只低着头,随着小太监往储秀宫外走,

耳后还能听到丽贵妃谄媚的谢恩声,那声音甜得发腻,让她胃里一阵发紧。回到浣衣局时,

张姑姑见她空着手回来,脸色沉了沉:“怎么去了这么久?衣物呢?”苏凝刚要回话,

旁边一个叫春桃的宫女抢着道:“姑姑,我刚才听储秀宫的姐妹说,

苏凝把贵妃娘娘的杯子打碎了,还是皇上开恩才没受罚呢。”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苏凝在浣衣局向来沉默寡言,不与人争,偏生手脚最是麻利,张姑姑偶尔会多夸她两句,

自然引了旁人嫉妒。张姑姑眉头皱得更紧,却没再多问,只道:“回来就好,

赶紧去把那筐锦缎帕子熨了,晚上要送到翊坤宫去。”苏凝应了声“是”,转身往烫衣房走。

路过水缸时,她往脸上泼了把冷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方才在储秀宫门口,那位帝王的眼神似乎并没有厌恶,可那又如何呢?龙恩如海,

也可能如刀,她这样的宫女,能平安活过一天,已是侥幸。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插曲,

没承想三日后,李德全竟亲自来了浣衣局。彼时苏凝正蹲在大盆边,

费力地搓着一件染了墨渍的朝服,皂角沫子溅了满脸。张姑姑吓得魂都快没了,

拉着苏凝就往李德全面前推:“李总管,这就是苏凝,您看……”李德全笑眯眯的,

眼神却像淬了冰:“苏凝是吧?皇上有旨,调你去养心殿当差,收拾收拾,跟咱家走。

”苏凝懵了。养心殿是帝王居所,那里的宫女太监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规矩多如牛毛,

稍有差池便是掉脑袋的罪过。她一个浣衣局的粗使宫女,怎么会被调到那种地方去?

张姑姑比她更懵,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塞给苏凝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她攒下的几块碎银子:“到了那边,谨言慎行,别给浣衣局丢脸。”苏凝攥紧布包,

跟着李德全走出浣衣局。穿过一道道宫门,红墙高耸,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养心殿的门槛比别处都高,跨进去时,

苏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李德全将她交给养心殿的掌事姑姑刘姑姑,

嘱咐道:“这是皇上亲自点的人,刘姑姑多照看些。”刘姑姑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很,上下打量了苏凝一番:“既来了养心殿,

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记住了?

”苏凝忙跪下磕头:“是,奴才记住了。”接下来的日子,苏凝像是活在刀尖上。

养心殿的规矩细到惊人,扫地不能扬起灰,走路不能发出声,给皇上研墨要恰到好处,

浓一分淡一分都不行。她跟着其他宫女学规矩,手指被砚台磨出了血泡,夜里偷偷用布包着,

第二天照样得干活。她性子本就沉静,到了养心殿更是把“藏”字诀刻进了骨子里。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洒扫,等玄帝起身时,殿内早已一尘不染;玄帝批阅奏折时,

她便站在角落里,像个影子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从不多说一个字。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同在养心殿当差的李答应,是去年选秀进来的,位份不高,

却总想着攀龙附凤。她见玄帝那日在储秀宫多看了苏凝一眼,心里便像长了草,

总觉得这个小宫女碍眼。这日,玄帝刚去了早朝,李答应便寻了个由头,

让苏凝去清洗玄帝最珍爱的那幅墨竹图。“皇上说了,这画沾了点灰,你仔细些洗,

若是洗坏了,仔细你的皮。”她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仿佛笃定苏凝办不成这事。

苏凝心里一沉。那幅墨竹图是前朝画圣的真迹,纸页早已泛黄发脆,哪里经得起水洗?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可她不能抗命,只能低头应下:“是,奴才遵命。

”捧着画卷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耳房,苏凝看着画轴上细密的灰尘,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坐在桌前,对着画卷发了半晌的呆,忽然想起幼时外祖父教她的法子。外祖父曾是个秀才,

家里藏过几本旧书,他教过她,古画除尘要用温水浸润,再用细绢轻轻吸拭,

切不可用力擦拭。她烧了壶温水,晾到不烫手的温度,又找了块最细软的白绢,

裁成巴掌大的小块。然后,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蘸了点温水,小心翼翼地抹在有灰尘的地方,

等水分将灰尘浸透,再用细绢轻轻按上去,将灰尘吸走。就这样,一点一点,从日出到月升。

烛火摇曳,映着她专注的侧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也顾不上擦。

指尖被温水泡得发皱,又被绢布磨得生疼,可她不敢停。夜深了,殿外传来打更声,

她才终于将整幅画清理干净。展开画卷,墨竹的风骨依旧,叶片上的留白愈发清晰,

仿佛能闻到淡淡的墨香。次日一早,玄帝回到养心殿,一眼就看到了案上的墨竹图。

他走过去,拿起画卷细细端详,见画中灰尘尽去,却丝毫没有损伤,眸色微微一动。

李德全在一旁低声道:“这是苏凝昨夜忙了一宿弄好的。”玄帝转过头,

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苏凝。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有些干裂,却依旧挺直着脊背,

眼神平静无波。“你不怕吗?”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苏凝垂眸,

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奴才只知尽心做事。”玄帝没再说话,只是拿起画卷,走到窗边,

对着晨光又看了许久。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也落在苏凝的发顶,

她的发丝上似乎还沾着点未散的墨香。从那以后,玄帝似乎真的多了几分留意。

他批阅奏折时,会让苏凝在旁边研墨;偶尔处理政务累了,会让她读几段诗词解闷。

苏凝的嗓音清润,读起诗来有种别样的韵味,玄帝常常听着听着,眉宇间的疲惫便淡了几分。

一次,玄帝看到奏折里有个典故,一时想不起出处,便随口问了苏凝一句。苏凝略一思索,

便答道:“皇上说的是‘韦编三绝’吧?出自《史记·孔子世家》,

说的是孔子为读《周易》而多次翻断了编联竹简的牛皮带子。”她不仅答出了出处,

还简要解释了含义,条理清晰。玄帝有些讶异。他知道苏凝认得几个字,

却没想到她竟有这般见识。“你读过书?”苏凝愣了一下,随即低头道:“回皇上,

奴才幼时外祖父教过几句,不算读书。”玄帝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心里却记下了。

他开始偶尔和苏凝说几句话,问她浣衣局的事,问她宫里的景致。苏凝总是捡着寻常话说,

从不多言,也从不说人是非,可她说的话里,总带着一种朴素的道理,让玄帝觉得新奇。

后宫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惊涛骇浪。苏凝在养心殿的“特殊”待遇,

很快就传到了各宫嫔妃的耳朵里。丽嫔第一个坐不住了。她家世显赫,父亲是当朝太傅,

在后宫里向来横着走,见一个小宫女竟能得到皇上的青睐,心里的妒火像野草似的疯长。

这日,苏凝去御花园采晨起的露水,说是玄帝要用来泡茶。刚走到牡丹花丛边,

就被几个太监拦住了。为首的太监是丽嫔宫里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苏凝姑娘,

我们主子丢了支金步摇,听说你方才来过这儿,不如搜搜身?”苏凝心里清楚,

这是故意找茬。她站着不动,平静地说:“公公若是要搜,还请等刘姑姑来。养心殿的人,

岂能说搜就搜?”那太监脸色一沉:“你一个小宫女,还敢顶嘴?给我搜!

”几个小太监一拥而上,将苏凝围在中间。苏凝挣扎了几下,却抵不过他们的力气。

就在这时,一个金步摇从她的袖口掉了出来,落在草地上,阳光一照,金灿灿的晃眼。

“哎呀,这不是主子的步摇吗?”那为首的太监立刻叫了起来,“人赃并获,

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苏凝看着那支步摇,心里反倒镇定了。她弯腰捡起步摇,

仔细看了看,然后道:“公公,这步摇上的香料味,是‘醉流霞’吧?

”那太监愣了一下:“是又怎样?”“丽嫔娘娘宫里常用的香料,正是‘醉流霞’,

奴才在浣衣局时,常洗娘娘宫里的衣物,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苏凝缓缓道,

“奴才今日卯时便去采露水,一路都有小太监看见,何时有功夫去偷步摇?再者,

这步摇上的宝石缺了一角,若是奴才偷的,定会藏好,怎会让它掉出来?”她的话条理清晰,

句句在理,那几个太监一时竟被问住了。恰在此时,刘姑姑带着李德全赶了过来。

原来苏凝去采露水时,刘姑姑不放心,派了个小太监跟着,见这边起了冲突,

赶紧回去报了信。李德全一看这阵仗,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接过苏凝手里的步摇,

又听苏凝把话说了一遍,当即沉下脸道:“丽嫔宫里的人,竟敢在御花园诬陷养心殿的人,

胆子不小!来人,把他们带下去,交内务府严加审问!”那几个太监吓得魂飞魄散,

连连求饶,却还是被拖了下去。李德全看向苏凝,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你倒是镇定。

”苏凝垂眸:“奴才只是实话实说。”这事很快传到了玄帝耳朵里。他正在和大臣议事,

听李德全说完,只是淡淡道:“丽嫔年纪小,不懂事,罚她禁足三个月,抄写《女诫》百遍。

”顿了顿,又道,“苏凝既在养心殿当差,总无名无分也不妥,就封个答应吧。

”旨意传下来时,苏凝正在给玄帝整理奏折。听到李德全宣旨,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答应,

虽只是后宫里最低微的位份,可对她来说,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不再是奴才,

而是有了名分的嫔妃。这是她“上位”之路的第一步,微小却意义重大。

刘姑姑笑着上前道:“恭喜苏答应了,往后可得好好伺候皇上。”苏凝定了定神,

跟着李德全去谢恩。跪在玄帝面前,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谢皇上恩典。”玄帝看着她,

眼神温和了些:“起来吧。往后在宫里,凡事多留心,不必怕事,但也别惹事。

”苏凝应了声“是”,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玄帝案上的奏折,

上面似乎是关于江南水灾的奏报,墨迹淋漓,透着几分焦灼。她心里忽然一动,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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