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盆菜又蔫了！"
"你懂啥？那是我专门让它蔫的！"我头都没抬，蹲在墙角，手指头戳着花盆里半死不活的小白菜苗。太阳毒得能晒死人，空气又干又闷，吸一口都剌嗓子。基地发的这点水，金贵着呢，拿来浇菜？傻子才干。
隔壁张姨伸着脖子往我家破棚子里看，嗓门尖得能钻透铁皮墙："穗丫头，又折腾你那点宝贝土坷垃呢？省省吧！有这功夫，不如多去排会儿队，指不定今天能多领半块压缩饼干！"
我懒得搭理她。手指底下那蔫头耷脑的小白菜苗，被我指尖悄悄划过的地方，像是吸饱了水，绿意“唰”一下透出来，支棱起了两三片嫩叶子。我赶紧把手挪开，用旁边晒得滚烫的沙子盖住那点过于鲜亮的绿。
异能。这就是我藏在肚子里的秘密。我能让植物长得快，好。但这鬼世道，水比命贵，土里长点能吃的比登天还难。我这本事，露出来是福是祸，难说。搞不好被拉去当苦力，没日没夜催生，最后油尽灯枯。我裴穗，惜命得很。躺赢，懂不懂？就是能不费劲，就绝不费劲。
基地里乱糟糟的，人挤人，汗味、馊味混在一块儿，熏得人脑仁疼。每天天不亮，领水的队伍就能排出二里地去。水龙头底下滴答的那点黄汤子，就是命。压缩饼干硬得能硌掉牙，吃下去刮得嗓子眼生疼，就着那点水才能勉强咽下去。
今天运气背，排了大半天，轮到我的时候，水龙头彻底干了。管水的老赵眼皮都不抬："没了，明天赶早。"
后面的人骂骂咧咧散开。我捏着空荡荡的水壶，肚子饿得咕咕叫。压缩饼干昨天就没了。回到我那勉强能挡点风的破棚子，看着墙角那盆小白菜。刚才被我催出来的那几片嫩叶，因为缺水，边缘又开始卷曲发黄。
饿。真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盯着那几片蔫叶子，心里天人交战。催生它？这点水壶底子都刮不出几滴了。不催？饿得眼冒金星。
"妈的，不管了！"我低声骂了一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小心翼翼地把水壶里最后一点水润湿了手指，然后屏住呼吸，指尖轻轻点在那小白菜的根茎上。
一股微弱的热流，像小蚂蚁一样，从我指尖爬出去，钻进那干硬的土里。蔫掉的叶子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像伸了个懒腰，黄气褪去，绿意迅速蔓延。几片嫩叶舒展开，紧接着，中间“噗”地冒出一个指头大的小花苞，眨眼功夫，花苞绽开，又迅速凋谢，结出了一个小小的、翠绿的菜心！整个过程快得像按了快进键。
成了！我心头一喜，赶紧掐下那小菜心，也顾不上洗，直接塞进嘴里。一股久违的、带着泥土腥气的清甜汁水在嘴里爆开，脆生生的。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股生机勃勃的味道，瞬间压下了胃里的火烧火燎。
"穗丫头！你搞到啥好东西了？"张姨那尖利的破锣嗓子猛地在我背后炸响，吓得我一哆嗦。
我猛地回头，看见张姨那张刻薄的脸几乎贴在我家棚子的破洞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我手里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光秃秃的菜根，还有墙角那盆明显刚被掐过的、但绿油油精神抖擞的小白菜！那菜绿得太不正常，在这死气沉沉的基地里，简直像黑夜里的灯泡。
完了！我脑子“嗡”的一声。
"你…你咋弄的？"张姨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难以置信的贪婪，"那菜…那菜怎么长的？你偷藏水了？不对！水也浇不出这效果！"
"张姨你瞎说什么！"我强装镇定，想把菜根藏身后，"就…就这点烂叶子，刚捡的…"
"放屁！我亲眼看见你掐的！从这盆里掐的！"张姨激动得脸都红了，唾沫星子乱飞，"好啊你个死丫头！有这本事藏着掖着！快说！你是不是有那什么…什么异能？能让东西长？"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周围几个棚子里立刻探出好几个脑袋。王婶、李叔、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都好奇地望过来。
"张姨你小声点！"我急了，压低声音，"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我看得真真儿的！"张姨像是发现了惊天宝藏，一把推开我那摇摇晃晃的破门板，直接冲了进来，枯瘦的手指指着那盆小白菜，"大家快看！这菜！这精神头！咱们基地里谁家能种出这样的菜？裴穗她肯定有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盆过于青翠的植物上，又齐刷刷转向我。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麻木，而是像饿狼突然发现了鲜肉，绿油油的，充满了探究、贪婪和一丝疯狂的希望。
"穗丫头，真有本事？"
"啥异能？能变吃的？"
"快说说！是不是能种粮食？"
七嘴八舌的议论瞬间把我包围。我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完了，藏不住了。这基地巴掌大点地方，屁大点事都能传得满天飞，更何况是能“变”出吃的这种要命的消息！
我强压着狂跳的心脏，脑子飞快地转："吵什么吵！都闭嘴！"我吼了一嗓子，把那些嗡嗡声暂时压下去一点，"张姨你眼花了吧？我哪有什么异能！这…这是…是我上次出去找物资，运气好，在个破花坛里抠了点带肥的土！又省了几天口粮的水浇它，它就…就长这样了！不信你们看！"我抓起旁边一把晒得发白的沙子，混着那点可怜的土，"就这点玩意儿！"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在极度缺水和食物的绝望里，一点点“可能”都足以点燃疯狂的希望。王婶立刻扑上来，抓起一把土闻了闻，又捻了捻："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有点潮气？"
"穗丫头，你那带肥的土…还有吗？分我一点？我用半块饼干跟你换！"李叔急切地问。
"对对对！分点土！分点土！"
人群的焦点瞬间从“异能”转移到了那点“神奇”的土上。我暗暗松了口气，趁着乱，赶紧把那盆惹祸的小白菜藏到角落里，用破麻袋盖上。
"没了没了！就找到那么一点！全用这盆里了！"我连连摆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带着失望和将信将疑慢慢散去，只有张姨，站在门口，那双浑浊的眼睛像钩子一样剜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扭着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