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的烂水果
赵坤没敢接那个令牌。
他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把门关上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
捏着那块温热的令牌，我转身就走。
去膳食堂领了今天的餐盒，一个食盒，两个馒头，一碟咸菜，还有一壶最劣质的粗茶。
这就是那个“特殊任务”的全部内容。
宗门给的跑腿费，一个月有二十块灵石。
比**其他所有活加起来都多。
这也是我能忍受赵坤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我得攒钱。
通往思过崖的路很偏僻，长满了杂草。
一路上，连个鸟叫都听不见。
宗门弟子都知道，这里是禁地，没人会来。
除了我。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山壁。
山壁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洞口被一层淡蓝色的光幕笼罩着。
那就是禁制。
我走到光幕前，把任务令牌贴了上去。
光幕晃了晃，像水波一样，给我让开一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口子。
我走了进去。
洞里很潮湿，有股发霉的味道。
走了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个不大的山谷，中间有个小茅屋，屋前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一个穿着破烂灰袍的老头，正躺在茅屋顶上晒太阳，嘴里还叼着根草根。
他看起来比我爷爷还老，头发胡子都白了，乱糟糟的，像一堆枯草。
“小子，今天怎么来晚了？”
老头没睁眼，懒洋洋地问。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我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把饭菜一一摆好。
他从屋顶上飘了下来。
对，是飘下来的，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
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吓了一跳。
现在已经习惯了。
他叫李大爷，至少，他让我这么叫他。
他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扔给我。
“喏，你的。”
我接住。
“谢谢李大爷。”
“客气个屁。”
他坐在石凳上，开始啃馒头，就着咸菜，喝着粗茶。
吃得津津有味。
好像那是山珍海味。
我啃着我的半个馒头，蹲在旁边。
这个任务我接了快一年了。
每周来一次。
风雨无阻。
一开始，我也害怕。
宗门里传得神乎其神，说这里关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我来了之后发现，就是个不爱干净的孤寡老人。
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或者睡觉。
偶尔会跟我抱怨，说宗门送的茶太难喝，馒头太硬。
“小子，看你今天脸色不好，被人揍了？”
李大爷喝了口茶，突然问我。
我摸了摸脸。
赵坤昨天拍过的地方，好像还有点印子。
“没，不小心撞了一下。”
“撞的？”李大爷放下茶壶，凑过来，捏住我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
他的手指干枯得像树皮，但很有力。
我动弹不得。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
“五道指印，用力均匀，是被人用巴掌扇的。而且，对方的修为，至少比你高两层。炼气五层。”
我心里一惊。
赵坤确实是炼气五呈。
这老头，怎么看出来的？
“行了，别装了。”
他松开手，坐回去。
“是不是又被欺负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气血不通，循环不畅，所以看着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我没吭声。
他这套理论，我听了一年了。
每次我来，他都要说一遍。
说我根骨不行，经脉堵塞，是万中无一的……废柴。
“来，站好了。”
他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拍了拍手。
又来了。
我认命地站直身体。
“跟着我做。”
李大爷开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手举过头顶，腰往下沉。
像一只准备捕食的大马猴。
“气沉丹田，意守玄关，想象你是一棵树，扎根在大地里……”
他嘴里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只能有样学样。
这个姿势很难受。
每次都累得我满头大汗，骨头缝里都发酸。
李大爷管这个叫“第八套广播体操之老树盘根式”。
他说，每天坚持练，能舒筋活络，强身健体。
我练了一年，唯一的感受就是，我送货的时候，腿脚确实比以前利索了。
能多背二十斤的货。
或许，真的有点用吧。
“不对，腰再下去一点！**再翘一点！你那是什么姿V，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李大爷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我身上敲敲打打。
“气！感觉到气了吗？从脚底板涌泉穴，顺着腿往上走，到你的丹田，转一圈，再吐出去！”
我哪感觉到什么气。
我只感觉到我的大腿在发抖，快要抽筋了。
半个时辰后，我瘫在地上，像一条死狗。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
李大爷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不错，今天坚持的时间，比上次多了十息。有进步。”
他溜达到茅屋后面。
过了一会儿，抱着两个拳头大的红色果子走出来。
那果子看起来坑坑洼洼的，还有点蔫，像是放了很久。
“喏，赏你的。拿回去吃，补气血。”
他把果子扔给我。
我接住。
一股淡淡的清香钻进鼻子，精神为之一振。
我认识这玩意。
宗门灵果园里有，叫赤阳果。
下品灵果，一颗能卖十个铜板。
算是他给的小费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他以前还给过我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黑乎乎的铁块。
我拿去给宗门的鉴定处看过。
鉴定师兄说，都是不值钱的破烂。
只有这果子，能换几个钱。
“行了，滚吧。下周记得给我带瓶好酒。就说，是你孝敬我的。”
李大爷摆摆手，又躺回屋顶上去了。
我把果子揣进怀里，收拾好食盒，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李大爷，我走了。”
他没理我。
鼾声已经响起来了。
我走出山谷，那道蓝色光幕在我身后合上。
山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
刚才还酸痛无比的身体，此刻竟然涌起一股暖流。
好像没那么累了。
我捏了捏拳头，感觉力气都大了几分。
这怪老头的体操，好像真的有点门道。
我把一颗赤阳果，卖给了宗门的杂货铺。
换了八个铜板。
老板说我的果子品相不好，只能给这个价。
我拿着八个铜板，去膳食堂，买了一个肉包子。
猪肉大葱馅的。
真香。
剩下的那颗，我没舍得吃，也没舍得卖。
我把它藏在了床底下。
我想，等我攒够了一万块灵石，回家的时候，把它当个稀罕玩意，带给我娘尝尝。
她一辈子都没吃过仙人吃的水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