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神冷了下来。

上辈子，她们母女联手，用我的命换来了锦绣前程。这辈子，我倒要看看，没了女儿，赵氏一个人，还怎么唱这台戏。

狗咬狗？

不，现在，是我这只她们眼里待宰的羔羊，要反过来，一步步撕碎她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府里一片素缟。

林薇薇的“暴毙”震惊了整个林家。父亲林弘远从衙门匆匆赶回，对着爱女的遗体老泪纵横。

赵氏哭得几次晕厥过去，完美扮演了一位悲痛欲绝的母亲。

灵堂设了起来，吊唁的人来了又走，窃窃私语从未停止。

“真是福薄啊……”

“听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唉，这林家大房真是流年不利……”

我穿着孝服，跪在灵堂的角落里，低着头，烧着纸钱。火光跳跃，映着我没什么表情的脸。

赵氏被丫鬟搀扶着，接受着众人的安慰，她看起来憔悴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每次目光偶然扫过我时，那瞬间的冰冷和怨毒，像毒蛇的信子，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却又真实存在。

她在观察我，在忍耐。

我也在观察她。观察这个我名义上的母亲，上辈子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女人。丧女之痛似乎并未击垮她，反而让她某种偏执的恨意更加根深蒂固。

头七过后，林薇薇下了葬。

府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表面的秩序逐渐恢复。

这天傍晚，赵氏终于把我叫去了她的正房。

屋里点了灯，却依旧显得有些昏暗。她坐在榻上，穿着素色的常服，脸上未施脂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我规规矩矩地行礼：“母亲。”

她没立刻叫我起身，只是用那双失去了光彩、却更深沉的眼睛打量我，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晚晚，这几日，委屈你了。”

“女儿不委屈，母亲节哀。”我低眉顺眼。

“你姐姐……去得突然。”她慢慢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上的佛珠，“有些事，母亲想了想，还是得问问你。”

来了。

我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未褪的悲伤：“母亲请问。”

“那日……炖汤的砂锅里，还剩了些底子。”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却锁紧了我，“我让嬷嬷拿去喂了后巷的野狗。”

她顿了一下，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解其意。

“那狗……”她吸了口气，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没挺过一刻钟。”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像是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嘴唇开始发抖，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是真正的恐惧：“母亲……您、您是说……那汤……汤有问题？！”

“可是……可是那汤是姐姐炖的呀！”我像是吓坏了，声音带着哭腔，逻辑却清晰地将焦点引回，“药材也是姐姐的小库房里取的……母亲，难道……难道是有人想害姐姐？还是……还是……”

我适时地停住，像是被更可怕的猜测吓到了，不敢说下去，只是惊恐万分地看着赵氏。

赵氏捻着佛珠的手指停住了。

她看着我，看着我这副全然被“真相”吓破胆、毫无心机的模样。

她原本怀疑是我动了手脚，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我此刻的反应，完全是一个骤然发现可怕阴谋、且自身也可能被卷入的受害者的样子。甚至，我还在为她死去的女儿“担忧”，怀疑是不是有人要害林薇薇。

我的表演，再次完美地误导了她。

她眼底那尖锐的怀疑似乎松动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烦躁和阴郁。

如果不是我，那问题出在哪里？难道是薇薇自己拿错了药？还是……她身边出了内鬼？

任何一种可能，都让她如鲠在喉。

“这件事，到此为止。”良久，她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种浓重的无力感和警告，“谁也不许再提。若是让我听到外面有半点风言风语……”

“女儿明白！女儿绝不敢乱说！”我连忙保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下去吧。”她似乎不想再看到我。

我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了出来。

走到院子里，晚风吹来，带着寒意，我却觉得胸口那股郁气散了不少。

赵氏信了吗？

或许没有全信。

但她找不到任何指向我的证据。所有的线索，都诡异地指向了她们自己内部。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只会让她更加焦躁和痛苦。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