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好戏开场灵堂的冷气开得极低,白色的玫瑰与百合堆砌如山,香气浓郁得令人作呕。
我飘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这一切。我的遗照挂在正中央,黑白分明,照片上的我笑得温婉,
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的疏离。三天了。我死后,已经整整三天了。今天,是我的头七。我,
苏念卿,以一缕谁也看不见的幽魂,回到了我自己的葬礼上。灵堂里哀乐低回,
宾客们面色肃穆,而我生前最“亲近”的人,正上演着一出年度悲情大戏。“念卿,
我的念卿啊……”哭得最撕心裂肺的,是我那深情款款的未婚夫,陆屹尘。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痛,眼眶通红,声音沙哑,
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他单膝跪在我的灵前,伸手想要抚摸冰冷的相框,
指尖却在半空中不住地颤抖,最终无力垂下。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引得周围不少人心生同情,纷纷低声安慰。我心中冷笑。陆屹尘,你这滴泪,
怕是在镜子前演练了不下百遍吧?否则,怎么能流得如此精准,
刚好滚落到最能引人怜惜的下颌线上?紧接着,一道纤弱的身影扑倒在陆屹尘身边,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厥过去。
“姐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我和屹尘哥哥怎么办啊……”是我的好继妹,苏晚儿。
她今天穿了一袭素净的白裙,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苍白可怜。长发如瀑,泪眼朦胧,
活脱脱一朵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她柔弱无骨地靠在陆屹尘的怀里,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力量。陆屹尘顺势将她搂住,轻拍着她的背,
嘴里喃喃着:“晚儿,别太伤心,念卿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瞧瞧,
多么感人至深的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俩痛失挚爱,即将携手共度余生呢。哦,
对了,他们本就打算如此。我记得清清楚楚,坠楼前的那一刻,
我亲耳听见苏晚儿娇笑着对推我的人说:“等她死了,她的公司,她的屹尘哥哥,
就全都是我的了。”而现在,他们在我灵前,演得比谁都真。人群的另一侧,我的父亲,
苏氏集团的董事长苏建成,正用手帕擦拭着眼角。他眉头紧锁,满眼沉痛,
对着前来吊唁的宾客沉声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没有照顾好她……”失职?我死了,
你最关心的,恐怕是苏氏集团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会不会旁落他人吧。毕竟,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也是你觊觎了半辈子的东西。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我的闺蜜,江雪,正默默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不像苏晚儿那样嚎啕大哭,只是肩膀在微微耸动,压抑的悲伤几乎要将她吞噬。
在这一众虚伪的面孔里,江雪的悲伤,看起来最真实。可我忘不了,
警方在我手机里发现的那条,她在我出事前五分钟发来的消息——“我在天台等你,
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正是这条消息,才引我去了那个死亡之地。深情款款的未婚夫,
哭到昏厥的继妹,满眼沉痛的父亲,默默垂泪的闺蜜……我的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一张完美的假面,在我盛大的葬礼上,觊觎着我死后留下的一切。
“陆总,节哀顺变。”一位集团董事走上前,拍了拍陆屹尘的肩膀。陆屹尘勉强站起身,
对那人点了点头,声音嘶哑:“谢谢。念卿她……走得太突然了。
”苏晚儿的哭声又大了一些,她柔弱地拽着陆屹尘的衣角,“屹尘哥哥,
我……我有点喘不上气,头好晕……”“我扶你去休息室坐一会儿。”陆屹尘立刻紧张起来,
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两人穿过人群,
走向灵堂侧面的休息室。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休息室的门刚一关上,
苏晚儿脸上的悲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反手勾住陆屹尘的脖子,红唇微嘟,
带着一丝不满和撒娇。“屹尘哥哥,还要演到什么时候?看着苏念卿那张遗照,
我真是多一秒都受不了。”陆屹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被欲望所取代。
他一把将苏晚儿揽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声音含糊不清:“宝贝,再忍忍。等葬礼结束,
把那些老东西都安抚好了,我立刻就宣布我们的事。”“那她的遗产呢?
”苏晚儿在他怀里扭动着,“尤其是那些股份,爸……苏伯父他会不会……”“放心。
”陆屹尘的吻落在她的颈窝,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苏念卿的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
她若意外身亡,所有财产由我继承。至于苏建成那边,他斗不过我。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在苏晚儿的腰间游走,语气里满是志在必得的傲慢:“等我拿到股份,
彻底掌控了苏氏,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太太。到那时,整个江城,谁还敢看轻你?
”“讨厌……”苏晚儿发出一声娇媚的**,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屹尘哥哥,你真好。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狗男女。灵魂状态下的我,感觉不到温度,
此刻却仿佛坠入了万年冰窟。滔天的恨意在我胸中翻涌,几乎要将我这虚无的形态撕裂。
我伸出手,想要穿透陆屹塵的胸膛,撕碎苏晚儿那张得意的脸。可我的指尖,
只能毫无阻碍地穿过他们的身体。无力,愤怒,不甘!就在我情绪波动到极致的瞬间,
休息室顶上的水晶吊灯,突然“滋啦”一声,剧烈地闪烁起来,光线明灭不定,
仿佛随时会炸裂。“啊!”苏晚儿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抱住陆屹尘。陆屹尘也吓了一跳,
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回事?线路老化了吗?”他安抚地拍了拍苏晚儿的背,
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而我,却在这一刻愣住了。我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
心中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刚才那一下……是我做的?我的情绪,
似乎可以影响到现实世界里的物体。虽然微弱,但并非毫无用处!
一股狂喜夹杂着森然的冷意,瞬间席卷了我的意识。很好。这场游戏,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离开了休息室,重新飘回灵堂。父亲苏建成正结束了一个电话,他避开人群,
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压低了声音,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王律师,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苏董放心,
股份**协议已经拟好了。只要陆屹尘那边一松口,我们立刻就能启动程序。
只是……大**尸骨未寒,这么做是不是太急了点?”苏建成的声音陡然转冷:“妇人之见!
苏氏不能一日无主,念卿不在了,难道要把她母亲一生的心血,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你按我说的去办,越快越好!”说完,他便挂了电话,转身时,
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副悲痛欲绝的父亲模样。我看着他,
心中最后一点对于“父亲”这个词的幻想,也彻底化为灰烬。我的目光,
最终落在了江雪身上。她依旧独自站在角落,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不安地抬头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惊恐和迷茫。最终,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解锁了手机屏幕。我凑了过去。她的手机相册里,赫然是几张照片。那是我坠楼的现场。
照片的角度十分刁钻,是从对面大楼的某个窗口拍的,将天台上的情景拍得一清二楚。
照片上,我的身体像一只断了线的蝴蝶,从高空坠落,背景是灰蒙蒙的天空。
这不是新闻报道里的照片,更不是警方公布的照片。这角度……分明是提前预谋,
特意拍摄的!江雪,你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是你拍的?还是别人发给你的?
在我坠楼的那一刻,你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又一个谜团,
像一张由谎言、嫉妒和贪婪编织而成的大网,将我死死困住。就在这时,
灵堂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眉眼锋利,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我的遗照上。“林队,我们只是来例行询问,
不用这么严肃吧……”他身后的年轻警员小声嘀咕。被称作“林队”的男人没有理会他,
径直走向我的父亲苏建成。“苏先生,节哀。我是市刑侦支队的林澈,负责令嫒的案子,
有些情况想再跟你了解一下。”林澈。我记住了这个名字。他的眼神,
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同情或虚伪,而是带着一种探究和审视。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机会来了。我深吸一口气,虽然我根本不需要呼吸。我将所有的意念,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全部集中起来,朝着灵堂正中央——我的那张遗照,
猛地冲了过去!我要让这场虚伪的葬礼,变成一场揭露真相的审判!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我的死,不是意外!下一秒,异变陡生。灵堂内所有宾客都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只见那张挂在白色花海中央的,我的黑白遗照上,那双原本含笑的眼睛里,竟然缓缓地,
缓缓地……流下了两行血泪!鲜红的血泪,顺着相框的边缘滴落,在纯白的玫瑰花瓣上,
晕开一朵又一朵诡异而触目惊心的红莲。整个灵堂,瞬间死寂。哀乐停了,哭声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离奇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鬼……有鬼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惊恐地向后退去。陆屹尘和苏晚儿脸色煞白,苏建成更是踉跄一步,
差点跌倒。江雪手中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他们的眼中,
第一次露出了面具之下的真实情绪——恐惧。混乱中,只有那个叫林澈的年轻警察,
依旧镇定。他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快步上前,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流泪”的遗照,
随即,他的视线如利剑一般,扫过在场每一个面色剧变的人。我感到一阵虚脱,
整个魂体都变得稀薄起来。但看着那些人惊恐万状的脸,
我的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我的头七,好戏,
才刚刚开场。陆屹尘,苏晚儿,父亲,江雪……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冰冷的恐惧,
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灵堂里每一个人的喉咙。那两行从我遗照眼角滑落的血泪,
是如此的鲜艳,如此的真实,仿佛是我无声的控诉,带着地狱深处的怨气,
刺破了这满堂的虚伪。苏晚儿的尖叫最为凄厉,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整个人几乎瘫软在陆屹尘的怀里,浑身抖如筛糠。“鬼……是她!是苏念卿回来了!
屹尘哥哥,我好怕……”陆屹尘的脸色比灵堂里的白幡还要惨白,他死死盯着我的遗照,
那份装出来的儒雅和悲痛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发自骨髓的惊骇。他的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好父亲苏建成,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手里的手帕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指着遗照,声音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幻觉!
一定是幻觉!”而江雪,她跌坐在地,碎裂的手机屏幕映着她失魂落魄的脸。她没有尖叫,
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恐惧、愧疚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眼神望着我的遗照,
仿佛在看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人。宾客们早已乱作一团,惊叫着,推搡着,
争先恐后地向门口涌去,生怕沾染上这不祥的诡异。偌大的灵堂,转瞬间便空旷了大半,
只剩下我们这一家子“情深意重”的亲人,和那个格格不入的警察。“都别动!
”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这片混乱之上。是林澈。他非但没有后退,
反而逆着人流上前几步,站到了我的遗照正下方。他仰头,仔细地审视着那两行诡异的血泪,
眉头紧锁。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浓厚的探究和冷静的分析。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了一点那所谓的“血泪”,
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又用食指和拇指捻了捻。“不是血。”他下了结论,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是某种红色的油性颜料,混了高粘度的稀释剂。
应该是事先涂抹在相框内侧上沿,利用灵堂的低温和内部的热量差,
让它在特定时间点之后缓慢流出,造成‘流血泪’的假象。”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瞬间驱散了大部分的超自然恐惧。苏建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立刻挺直了腰板,怒斥道:“是谁!是谁在念卿的葬礼上搞这种恶作-剧!简直丧心病狂!
”陆屹尘也强自镇定下来,他扶着还在发抖的苏晚儿,面色铁青地附和:“没错,林警官,
一定要把这个装神弄鬼的**揪出来!他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我飘在半空中,
冷眼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是我做的,又如何?我能感觉到,
林澈虽然嘴上给出了科学的解释,但他那审视的目光,
却更加犀利地在陆屹尘、苏建成和苏晚儿的脸上来回扫动。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
看似平静,实则已经锁定了自己的猎物。“苏先生,陆先生,请稍安勿躁。
”林澈的语气不容置喙,“这件事我们警方会调查。不过,比起这个小插曲,我更想知道,
为什么一张会‘流泪’的遗照,会让你们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的问题,如同一把尖刀,
精准地刺向了他们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我……我们只是太震惊了,也太气愤了!
”陆屹尘眼神闪躲,强行辩解。“是啊,”苏晚儿也连忙接口,声音还带着哭腔,
“姐姐她……她死得那么惨,现在还有人拿她的葬礼开这种恶毒的玩笑,
我们怎么能不激动……”“是么?”林澈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他转过头,
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失魂落魄的江雪身上。“那这位**呢?你为什么也吓得把手机都摔了?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了江雪身上。江雪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慌乱地低下头,
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我……我胆子小,
被……被吓到了而已。”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心虚。林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