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急诊室的排风扇转了三年,叶片上积的灰比周亚吱的工龄还厚。凌晨两点四十分,第三辆救护车的鸣笛撕开夜雾,车刚停稳,担架就撞着地面的消毒水痕迹冲进来——车祸重伤的少年,左大腿动脉破裂,血压已经掉到80/50mmHg,静脉血管像脱水的藤蔓,陷在苍白的皮肤下,连资深护士都看得发怵。
“静脉通路建不上!”实习护士小吴的声音发颤,针管第三次滑出皮肤,血珠顺着少年的小腿滴在床单上,晕开细小的红圈。护士长刘梅抹了把额头的汗,吼得整个急诊室都震:“把周亚吱叫过来!”
周亚吱刚从清创室出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碘伏的黄渍。她快步走过来时,小吴正慌着找新的针头,她却只扫了眼少年的手臂,伸手把人手腕抬到与心脏平齐,指尖在肘窝处轻轻按了三下——那是静脉瓣的位置,只有她能精准摸到搏动最微弱的“生命线”。
“让开。”她声音没起伏,右手捏着24G针头,拇指和食指卡着针柄1.5厘米处,手腕突然发力,银光像被风吹动的细雪,“咻”地一下刺进皮肤。下一秒,针管里泛起鲜红的回血,速度快得让人没看清动作。
“固定!推扩容液!”周亚吱没停手,又拿了支针头,这次对准少年的脚踝内侧,同样的快准狠,第二路静脉通路在三十秒内建好。刘梅松了口气,拍着她的肩:“也就你这手‘飞针’,能救这急。”
小吴凑过来,眼睛亮得像盯紧糖果的孩子:“亚吱姐,你这手法到底怎么练的?我练了半年,连普通静脉都扎不明白……”
周亚吱没回答,低头调着输液速度,指尖却突然顿住——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她的旧伤口上,熟悉得让她心慌。她慢慢回头,撞进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男人穿着黑色风衣,袖口卷到小臂,腕上那块银色手表的表带已经磨出毛边——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用在药店**一个月的工资买的,当时赵杰笑着说“要戴到娶你那天”。
“五年没见,周护士的手艺,还是这么利落。”赵杰的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带着点国外生活留下的轻缓语调,目光扫过她眼下的乌青时,喉结轻轻动了动。
周亚吱握着输液器的手紧了紧,塑料管壁被捏得发白。她别开眼,把针头扔进医疗垃圾桶,声音冷得像急诊室的不锈钢器械:“赵医生?没想到市一院能请动你这位海归专家。”
刘梅刚好走过来,没察觉两人间的低气压,笑着打圆场:“亚吱,这是外科新聘的赵副主任,刚从美国回来,以后得多跟人家学习。”
赵杰伸出手,掌心朝上,指节分明:“正式认识下,赵杰。以后在医院,还请周护士多指教。”
周亚吱没伸手,转身走向治疗台:“患者需要持续监护,我去准备仪器。”白大褂的下摆扫过他的手背,像片薄冰擦过皮肤,赵杰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光暗了暗——他知道,当年不告而别,她还没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