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瓶儿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宋家。
还在睡梦中的宋梨被春枝叫醒。
“娘子，娘子，瓶儿回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宋梨半梦半醒间，突然恐惧蔓延，蓦然睁开眼睛，摸了摸额头，发现出了一身冷汗，声音沙哑道：“好，知晓了，让她进来。”
胡乱地披了件披风，将头发随意的挽起，这才走到灯桂椅坐下。
春枝先是推门进来，身后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男装的瓶儿。
宋梨缓缓的将热茶送到嘴里，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瓶儿做了个拱手礼才道：“娘子，您果然没有猜错，我将那三百车粮食，番薯送到山里，如今外头都传开了，说是河西重铁骑横渡长江，攻下雍州，至今月余，五峰山上的贼寇据说就要攻打我们泉州了。”
宋梨惊到，下意识站起身：“什么？”不由得踱了踱步，完全没有想到事态发展的会这么快。
泉州控扼整个天都，乃是元启以南最为紧要的一道防线，加之位置特殊，是商人必经之所，更是整个元启的钱袋子。
不管是贼寇还是其他军队攻占此处，那跟直入天都又有何区别？
这情形，竟比她预想的要快上许多。
瓶儿顿了顿，又低声道：“我在外这些时日，出了泉州后，各地民不聊生，很多人连蔽体的衣物、粥都喝不上。”
她们完全没想到外面会这么乱。
宋梨定了定神看瓶儿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关切道：“那你没有受伤吧，有没有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瓶儿摇摇头，嗓音突然变换成女娇娘的声调，“没有，娘子您放心。”
出门在外，这大半年瓶儿一直都是男装示人。
风雨欲来，宋梨食指轻点桌面，思索了片刻道：“春枝，你去将福嬷嬷叫来，我有话交代。”
春枝听完立马打开门前去。
留下瓶儿，宋梨对她道：“瓶儿，这几日你把我名下的铺子全部都转卖出去，什么都不要留下，那些跟了我祖父半生的掌柜，伙计，给一些金银好生打发。”
瓶儿有些不解：“娘子，现在开始着手是不是太早了。”
宋梨垂眸捻起桌子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大厦将倾，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此时，春枝推门进来，福嬷嬷紧随其后。
福嬷嬷身上的灰褐褙子上的盘扣还没扣上，看来也是在睡梦中被叫醒。
看着原身的乳母，宋梨知晓这人对自己是真心好，“嬷嬷，其他的你先别问，我先吩咐，其他的你们照做即可。”
福嬷嬷哎了一声，她对着春枝道：“今日你们将年纪尚轻的丫鬟卖身契给她们，让她们早早归家吧，只留下些孔武有力的壮汉，来守府邸。”
福嬷嬷见状有些惊恐，又见春枝和瓶儿齐齐点头，大概是见宋梨有条不紊，心里的慌乱少了几分。
三人这才回到耳房，天将将破晓，宋梨回到床上休憩了半晌。
直到午间，撑着一把小伞独自一人去了重元寺，拾阶而上看着眼前极好的景色。
从上往下看，甚至能看到自家院子里满园的梨花。
这重元观并不是小观，占地五十来亩，又因为当地的泉州长史苦爱求仙问道，世家大族开始纷纷效仿。
一路行来，只见谭雅高坐，崇阁巍峨，殿内供奉着三清数尊佛像。
宋梨带着敬意亲手在三清像前点了三柱佛香，，青烟燎起，宋梨一人跪在前双手合十。
心里默道：只愿身边人一切安好。
她原先是不大信这些的，可如今穿越了一回，让她对神佛之事，就莫名地有了敬意。
出得殿内，是有六株遮天蔽日的青松古柏，遥相对应，老观主熟稔道：“今日见贵人似有忧愁之意，可愿算上一卦。”
宋梨执礼，温声道：“那就有劳观主了。”
“贵人客气。”
说完引着宋梨盘腿坐定，拿起桌子上的铜钱，撒在龟甲上，铜钱落定的瞬间，观主惊奇的“咦~”了一声。
宋梨问道：“观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观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开口说：“贵人的八字险象环生，有凶神煞星又有吉星解厄，不过不用担心，但您自身命格强旺，足以抵御灾难，更有贵人相助，所以一定会逢凶化吉。”
喝了口茶水，又继续道：“但您需要注意的是，即便有贵人相助，但也并非意味着贵主一生平安无事，仍需要谨慎行事避免潜在的危险。”
宋梨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点了点头。
又坐了一刻钟，这才下了山。
*
翌日下午，她和春枝在卧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见仆人着急忙慌跑过来。
“女郎，女郎，大事不好了，不好了……”那忠仆脸色面白如纸，额头有大滴的冷汗垂落在地。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春枝率先发难，当场呵斥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没见到这是内院吗，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那忠仆也顾不得被呵斥，急忙说道：“贼寇要打进来了，领头的那贼寇杀了州长，马上就要攻入城中了，下方县城据说全部失守。”
虽然早已做过心理预设，但这速度还是大吃一惊，这么大的州郡即将被贼寇攻陷，看来泉州危矣。
内院几人全都变了脸色。
春枝惊得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顾不上弯腰去捡，“怎会如此，我们泉州全是上阵杀敌的好兵，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这是不是消息有误？”
忠仆急得满头大汗，宋梨观其不似有假，当下颔首道：“好，我知晓了，先不要慌，令人将所有武仆全部守住正院，只许进不准出，切忌落锁。”
忠仆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立马道：“好。”
这一变故同样打得宋梨措手不及。
泉州要破了，一旦贼寇攻入进来，必然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城中的老弱妇残怕是危险了。
宋梨随着一起来到大门处，“贼寇就算要破城，我们这么大庄子必然是囊中之物，为今之计只有唱一出空城计，让他们误以为这里面的主人早已趁乱逃跑，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
转头告诉瓶儿，叫她在后门备好马车，趁天黑月色风高跑出去。
瓶儿点头，又吩咐春枝将屋内的金银细软多筹备一些，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