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落雪:剑指故人心始知寒川的雪总比别处落得急,三百年前那场雪更是如此,
鹅毛般砸在乱葬岗的枯枝上,簌簌作响,像是亡魂在低声啜泣。
腐叶与冻土混合的腥气裹着雪粒,钻进鼻腔,呛得人喉咙发紧。
沈清辞缩在半截朽坏的柏木棺里,棺盖早已不知所踪,风雪毫无遮拦地灌进来,
落在他单薄的里衣上,瞬间融成冰水,顺着脊背往下淌。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左臂被钝器劈出的口子深可见骨,血痂冻成暗褐色的硬块,稍一动弹,便牵扯着皮肉生疼。
灵力在丹田处乱作一团,像被狂风搅散的棉絮,连凝聚起一丝暖意都做不到。
他是沈家最后的血脉,一夜之间,族人的惨叫声、刀剑劈裂木门的钝响,
还有冲天火光里飘来的焦糊味,都成了刻在他骨血里的噩梦——父亲将他塞进地窖时,
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他手腕;母亲塞给他的那袋灵米,此刻还硌在怀里,早已凉透。「喂,
你还活着吗?」清脆的女声穿透风雪传来,带着点少年人的爽朗,又裹着少女独有的软嫩,
像初春化雪时,山涧里刚解冻的溪水,叮咚作响。沈清辞费力地睁开眼,
睫毛上结的冰碴子簌簌掉落,模糊的视线里,雪地里立着个穿朱红劲装的姑娘。
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双环髻,用红绳系着,鬓边垂着两缕碎发,
被雪沾湿后贴在脸颊上,反倒衬得那双眼睛更亮。那不是修仙者常见的、浸过灵力的锐利,
是像山涧清泉似的,带着点好奇,又裹着点心疼,连看过来的目光,都像是暖的。
她肩上斜挎着个布包,手里提着盏青铜聚魂灯,灯身刻着简单的云纹,灯芯是暖黄色的,
在漫天风雪里像颗跳动的星子,连周围的雪好像都融得快了些。姑娘踩着落雪走过来,
白底皂靴碾过碎冰的声音格外清晰,却不刺耳,一步一步,像踩在沈清辞紧绷的神经上。
她蹲下身时,朱红的衣摆扫过地上的积雪,露出里面素白的衬裙边,
裙角还绣着朵小小的灵花,针脚细密,看得出是亲手绣的。聚魂灯的光落在沈清辞脸上,
映出他眼底的惊恐与绝望,她却没避开,反而伸出右手,轻轻碰了碰他冻得发紫的脸颊。
她的指尖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指腹处还有道浅浅的疤痕,却意外地暖,
像揣在怀里的汤婆子,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别怕,我叫苏晚,是天道阁的弟子。」
她的声音又轻了些,怕吓着他,「这聚魂灯能稳住你的魂魄,你现在灵力紊乱,再待在这里,
会被寒气侵体的。跟我走,我教你练剑,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沈清辞没说话,
只是死死盯着她。他见过太多人在乱葬岗徘徊,不是为了寻仇,
就是为了捡些死人身上的零碎——有次他躲在棺木后,亲眼看见个修士把死人的灵戒摘走,
连尸体的衣襟都翻得乱七八糟。可苏晚眼底的澄澈,像雪地里未被污染的冰,
连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都带着几分纯粹的善意。他动了动手指,
冻得僵硬的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终于,忍不住伸出了冻得发紫的手。苏晚立刻握住他,
指尖的暖意顺着他的掌心往上爬,一路暖到心口。她从布包里掏出个烫乎乎的汤婆子,
塞到他另一只手里,是铜制的,外面裹着绒布,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先捂着,
咱们走慢点,雪大滑得很,我扶着你。」她扶着沈清辞站起来时,
特意把聚魂灯往他身边凑了凑,怕他冷。沈清辞个子还小,只到苏晚的肩膀,他低着头,
能看见苏晚劲装领口露出的、系着的红绳,绳上挂着块小小的木牌,刻着个「晚」字。
雪落在苏晚的发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碎糖,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小心地扶着他,
一步一步往乱葬岗外走。天道阁在寒川的主峰上,山巅常年积雪,却不像乱葬岗那样阴冷。
苏晚把沈清辞安置在自己住的竹屋里,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靠窗摆着张梨木书桌,
上面堆着几本练剑的图谱,书页边缘有些卷边,显然是常看的。书桌旁放着个粗陶茶罐,
罐口还搭着块茶巾,旁边的小竹篓里,晒着些刚采的灵草,有止血的、安神的,
分门别类码得整齐。苏晚先烧了锅热水,给沈清辞兑了盆温水,让他擦了擦脸和手,
又从布包里翻出件干净的素色里衣,是她自己的,稍微大些,却能裹住他单薄的身子。
「你先换上这个,你的衣服太破了,我明天给你缝件新的。」她把里衣递给他时,
还红了耳根,「我去给你煮点姜汤,驱驱寒气。」竹屋的角落里有个火塘,苏晚添了些柴火,
火光明明灭灭地映在她脸上。她从陶罐里舀出些姜块,切成薄片,放进铁锅里,
又加了点红糖,动作熟练,显然是常做的。沈清辞坐在床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
这竹屋里的烟火气,比聚魂灯还暖。苏晚每天都会给沈清辞换药,她从后山采来的止血草,
晒了三天,碾成粉末,用温水调成糊状,敷在他的伤口上。她的动作很轻,怕碰疼他,
还会絮絮叨叨地说:「这止血草是后山最好的,比丹药温和些,你伤口嫩,用这个好,
不容易留疤。我上次练剑摔了,就是用这个敷的,你看,现在一点印子都没有了。」她说着,
还伸出胳膊,给沈清辞看她手肘处的皮肤,光滑得很。起初沈清辞很沉默,总是缩在床角,
连吃饭都不敢抬头。苏晚给他盛粥,他就小口小口地喝,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
直到有次练剑,他握着木剑的手没力气,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木剑滚了几圈,
停在苏晚脚边。他吓得浑身一颤,以为苏晚会骂他——以前父亲教他练剑,只要他掉一次剑,
就会罚他跪半个时辰。可苏晚却笑着蹲下来,捡起剑递给他,还故意把自己的木剑放低了些,
凑到他身边:「清辞,你看,握剑要把力气沉在手腕上,不是用胳膊硬甩,像这样——」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点薄茧的指腹轻轻调整他的姿势,指尖的暖意透过木剑传过来,
「你试试,慢慢来,我第一次练剑时,比你摔得还惨呢。我师父说我,握剑的姿势像抓小鸡,
练了半个月才改过来。」沈清辞跟着她的力道,慢慢扬起剑,虽然还是有些不稳,却没再掉。
苏晚立刻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连鬓边的碎发都跟着晃:「你看,这不就会了?
比我当年聪明多了!」那天晚上,苏晚煮了锅姜汤,放在火塘边温着。她坐在小板凳上,
从布包里掏出袋栗子,是晒干的,放在火塘边烤着,很快就飘出香味。
她一边给沈清辞剥栗子,一边讲天道阁的趣事:「明月崖的月光最适合练剑,你要是晚上去,
能看见剑身上映着星星,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后山的灵草春天开粉色的花,闻着特别香,
就是采的时候要小心,草叶边缘有小刺,别被割到手;还有宗主家的小徒弟,叫阿禾,
上次偷喝了我的醉仙酿,醉得抱着树喊师父,还说树是他的剑,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沈清辞坐在她对面,手里捧着温热的姜汤,看着火光照亮她的侧脸。
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歪头,讲到阿禾抱树时,还忍不住比划了两下,模样生动得很。
他悄悄把苏晚剥好的栗子揣了两颗在怀里,夜里躺在床上,摸着栗子的温度,
好像连梦里的惨叫声都淡了些。有天清晨,沈清辞醒得早,看见苏晚坐在窗边,
手里拿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他凑过去看,见她写的是「熹微一缕拂窗纱,
早把相思诉晓霞」,字迹娟秀,带着点少女的心事。苏晚看见他,赶紧把纸折起来,
塞进书里,耳朵又红了:「你怎么醒了?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煮粥。」
沈清辞没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苏晚匆匆走出竹屋的背影,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发了芽。第二章竹屋烟火藏心愫。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清辞的伤口渐渐愈合,灵力也稳定了许多。苏晚教他吐纳练气,教他基础剑法,
还教他认草药、识符文。每天天不亮,苏晚就会叫他起来,一起去明月崖练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剑身上,泛着淡淡的金光,苏晚会笑着说:「你看,
阳光都在为你鼓掌呢。」筑基那天,沈清辞特意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练了三遍基础剑法,
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标准。苏晚过来时,手里拿着个桃木做的天灵佩,
佩上刻着简单的护魂咒,是用细红绳系着的。「这是我找后山的老木匠做的,」
她把佩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锁骨,两人都愣了一下,苏晚的耳朵先红了,
赶紧后退一步,假装看天,「桃木能驱邪,你刚筑基,灵力还不稳,戴着正好。」
沈清辞接过佩,挂在脖子上,桃木的温度贴着皮肤,暖得像苏晚的手。他摸了摸佩上的纹路,
是苏晚画的图样,简单却好看。「谢谢阿姐。」他轻声说,声音还有点沙哑。苏晚笑了,
眼睛亮得像星星:「跟我客气什么。」那天她还特意煮了锅长寿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说这是「筑基礼」。两人坐在桌前吃面,窗外的雪又落了,大片大片的,像鹅毛。
苏晚突然说:「清辞,等你剑术再好些,咱们去山下的镇子逛逛吧?那里的糖画可好吃了,
我上次去,还看见有人画小兔子的,雪白的身子,红眼睛,跟你一样可爱。」
沈清辞的脸瞬间红了,他想反驳「我不是兔子」,却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他看着碗里的荷包蛋,想起苏晚总说自己忘了吃饭,
便用筷子把荷包蛋夹给了她:「阿姐,你吃,我不爱吃。」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把荷包蛋又夹回他碗里:「我知道你疼我,可你刚筑基,需要补补。我没事,我灵力比你稳。
」两人推让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人一个,吃了下去。面条暖暖的,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连心里都暖烘烘的。日子久了,沈清辞开始期待每天的练剑。不是因为想变强,
是因为苏晚教他时,会站得很近,风会把她身上的青草香吹过来,
那是后山灵草的味道;是因为每次他进步一点,她都会笑着夸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意;是因为练完剑后,两人坐在火塘边喝茶,她会给他讲书里的故事,
讲到有趣的地方,还会手舞足蹈地比划,偶尔还会把茶洒在衣襟上,
然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苏晚的书桌上,总放着本《修仙轶事》,书页都翻得有些旧了。
有次苏晚在书桌前看书,沈清辞凑过去看,见她在书页空白处写了句「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知道是寻常」。他不认识那几个字,便问苏晚是什么意思。苏晚把书递给他,
指尖划过那句诗,声音轻轻的:「这是以前我师父教我的,说的是两个人一起看书、喝茶,
偶尔还会赌书,看谁记得准,输了的人要罚喝茶。看起来是很平常的事,可要是有一天,
没人跟你一起赌书、喝茶了,就会很想念。」她说这话时,眼睛望着窗外的雪,
眼底带着点淡淡的怅惘,「就像现在,我师父去云游了,我就再也没人跟我一起赌书了。」
沈清辞看着她眼底的怅惘,心里有点疼,他小声说:「阿姐,我跟你赌书,我会好好认字,
以后我陪你赌。」苏晚转过头,看着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啊,
等你认全了字,咱们就赌书,输了的人,要给对方煮姜汤。」从那以后,
沈清辞每天都会花时间认字,苏晚教他,他学得很认真,没过多久,就能看懂简单的诗句了。
有天晚上,他还拿着书,跟苏晚赌了一次,他输了,便乖乖去给苏晚煮姜汤,苏晚喝着姜汤,
笑得格外开心。夏天后山的灵花开了,漫山遍野都是粉色的,像铺了层粉色的毯子。
苏晚拉着沈清辞去采花,她跑得比他快,朱红的身影在花丛里穿梭,像只蝴蝶。
她摘了朵最大的灵花,花瓣层层叠叠,粉得像天边的云霞,跑回来插在沈清辞的发间,
还从布包里掏出块小镜子给他看:「你看,多好看,比后山的小鹿还俊。」
沈清辞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想把花拿下来,却被苏晚按住手:「别拿,就这样戴着,
我喜欢看。」她的指尖软软的,按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点灵花的香气。他突然不敢动了,
只能任由那朵灵花插在发间,跟着她在花丛里跑。风吹过,灵花的花瓣轻轻颤动,
香气萦绕在鼻尖,沈清辞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苏晚的笑容,想起她指尖的温度,想起她插在他发间的灵花,
忍不住从怀里掏出张纸,用苏晚教他的字,一笔一划地写了句「浮世三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写完后,他又赶紧把纸揉了,
扔进火塘里——他怕苏晚知道,怕这份喜欢会让她离开,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会像梦一样碎掉。可有些心意,藏是藏不住的。沈清辞开始在苏晚看书时,
悄悄给她披件外衣,怕她着凉;在她练剑出汗时,递上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汗;在她生病时,
彻夜守在床边,给她喂药、擦脸,连眼睛都不敢合。有次苏晚淋了雨,发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有人在给她擦脸,还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她费力地睁开眼,
看见沈清辞坐在床边,眼底满是红血丝,手里还攥着块拧干的帕子,
帕子上带着淡淡的艾草香——是她平时用的那块。「阿姐,你醒了?」沈清辞看见她睁眼,
眼睛瞬间亮了,「我去给你端药,刚温好的。」苏晚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又暖又疼,
她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沈清辞端着药过来时,看见她哭了,慌得手都抖了:「阿姐,
你怎么了?是不是药太苦了?我给你加了糖的,你尝尝。」苏晚摇了摇头,
伸手握住他的手:「清辞,你别对我这么好。」沈清辞没懂她的意思,
只是把药碗递到她嘴边:「阿姐,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你快吃药,吃完药病就好了。」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只能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药确实加了糖,不怎么苦,
可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涩。那天之后,苏晚变得有些沉默。
她还是会教沈清辞练剑,还是会给她煮姜汤,还是会跟他一起看书,可沈清辞总觉得,
她眼底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像雾,又像愁,尤其是在看他的时候,
眼神里总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像是舍不得,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有次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竹屋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晚坐在窗边看书,
手里捧着那本翻旧的《修仙轶事》,眼神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窗外的雨帘,
不知道在想什么。沈清辞站在她身边,手里端着杯刚煮好的热茶,想递给她,
却见她始终望着雨,没看他;而他望着她的侧脸,看着雨丝落在她的发间,也忘了看雨。
两人就这么静着,只有雨声在耳边回荡。直到雨停了,苏晚才轻轻叹了口气,
转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遗憾:「清辞,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沈清辞没懂这句话里的深意,他以为苏晚只是喜欢这样平静的日子,便用力点头:「会的,
我们会永远这样的。阿姐,等我以后变强了,我就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苏晚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眼底的情绪更复杂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指尖的温度却比平时凉了些:「好,我等着。」可沈清辞没等到自己变强的那天,
却先等到了天道阁宗主的召见。那天苏晚回来时,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沈清辞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然后就躲进了里屋,关了门,连晚饭都没吃。
沈清辞坐在外屋的火塘边,看着里屋的门,心里很慌。他听见里屋传来压抑的哭声,
像小猫的呜咽,让他心口发疼。他想敲门,却又不敢,只能坐在火塘边,
守着渐渐冷却的姜汤,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苏晚从里屋出来时,眼睛肿得像核桃,
却还是强笑着给沈清辞煮了粥:「清辞,昨天我有点不舒服,让你担心了。」沈清辞看着她,
心里虽然疑惑,却没再追问——他知道,苏晚不想说的事,就算他问了,她也不会说。
只是从那天起,苏晚教他练剑时,总会格外严格,有时候他稍微出错,她就会皱着眉,
让他重新练,直到练对为止。有次沈清辞练剑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渗出血来。
他想站起来,却疼得龇牙咧嘴。苏晚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他的膝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却还是冷着脸说:「这点疼都受不了,以后怎么保护自己?站起来,继续练。」
沈清辞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心里有点委屈,却还是咬着牙,慢慢站了起来,拿起木剑,
继续练。那天他练到很晚,直到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苏晚才让他停下。晚上,
苏晚给沈清辞包扎膝盖时,动作很轻,像怕碰疼他。她低着头,声音轻轻的:「清辞,
我不是故意要对你这么严格,只是你要知道,修仙界很危险,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
沈清辞看着她的头顶,点了点头:「我知道,阿姐,我会好好练剑的。」苏晚没说话,
只是继续给她包扎,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沈清辞疼得「嘶」了一声。
苏晚立刻收回手,眼底满是愧疚:「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没事,阿姐。」
沈清辞笑了笑,想让她别担心。那天晚上,沈清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苏晚昨天的哭声,想起她今天的严格,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桃木佩,想起苏晚给他戴佩时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快点变强,
这样才能保护苏晚,不让她再受委屈。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辞的剑术越来越精湛,
灵力也越来越强。苏晚看着他的进步,眼底的欣慰越来越浓,可那丝复杂的情绪,
却也越来越重。有天晚上,苏晚突然对沈清辞说:「清辞,明天我要带你去见宗主。」
沈清辞愣了一下,问:「见宗主干什么?」苏晚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轻的:「宗主说,
你进步很快,想看看你。」沈清辞没多想,点了点头:「好。」第二天,
苏晚带着沈清辞去了万魂宗的宗主殿。天道阁总坛大殿庄严肃穆,
十二根盘龙柱上刻着「斩妖除魔,护佑苍生」的铭文,殿中悬挂的「天道为公」
匾额在日光下泛着金光。阁主坐在九层玉阶之上的宝座里,一身月白锦袍,
腰间系着刻有天道阁徽记的玉带,手里捧着一卷《天道律典》,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时,
带着名门正派的庄重与审视。「沈清辞,你入天道阁三年,苏晚说你资质尚可,
只是心性未稳。」阁主没让他行礼,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召你,
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父亲沈砚之,并非如你所想那般『行医济世』,他是通魔的叛徒。」
沈清辞攥紧了袖中的艾草香囊,指尖掐进布纹里:「晚辈不懂,
父亲一生都在给山下百姓看病,怎么会通魔?」「看病?」
阁主抬手示意侍从递上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时,里面铺着黑色绒布,
放着半块染血的令牌——令牌上刻着魔族的骷髅纹,边缘还留着沈家独有的雕花纹路。
「三年前,魔族突袭忘川谷,掳走三百余名百姓,意图用活人炼制血蛊。
天道阁执法队赶去时,你父亲正拿着镇魂玉与魔族首领交易,这令牌,
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侍从又递上一卷装订整齐的卷宗,阁主翻到其中一页,
指给沈清辞看:「这是当时的执法记录,
有十二名执法弟子签字画押;这是忘川谷百姓的证词,他们亲眼看见你父亲打开结界,
放魔族进入;还有这个——」他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沈砚之的字迹,
工整清晰:「吾愿以镇魂玉换魔族庇护,从此与天道阁恩断义绝。」「镇魂玉是上古神物,
能镇压魔气,你沈家世代守护它,本是大功。」阁主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痛惜,
「可你父亲为了救治重病的妻子,竟听信魔族谗言,以为用镇魂玉能换魔族的『续命丹』,
最终酿成大错。」沈清辞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看着那半块魔族令牌,看着卷宗上的证词,
指尖冰凉:「不可能……父亲不会做这种事,他那么疼我,怎么会通魔?」「通魔与否,
证据确凿。」阁主合上卷宗,语气重了几分,「天道阁念你年幼,又是苏晚力保,
才没将你逐出山门——但你要清楚,留你在天道阁,一是看你尚有悔改之心,
二是因为镇魂玉自你父亲死后便下落不明,你体内有它的微弱灵气波动,
或许能找到它的踪迹。」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辞脸上,
带着提点的意味:「苏晚是内门弟子,她留在你身边,一是为了教你练剑,
护你周全;二是为了帮你稳定体内灵气,以免被魔气侵扰。你若一直沉溺于过往,
不愿面对真相,不仅会辜负苏晚的苦心,更会辜负天道阁对你的宽容。」
沈清辞的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
却看见阁主拿出的另一样东西——那是他母亲生前戴的银簪,簪头已经被魔气腐蚀发黑。
「你母亲的病,是魔族暗中下的毒,你父亲急病乱投医,才会被魔族利用。」
阁主的声音软了些,「天道阁一直在找解毒的方法,也在找镇魂玉——只有找到它,
才能彻底清除你母亲体内的余毒,也才能避免它落入魔族手中,危害苍生。」
沈清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艾草香囊的温热透过布帛传过来,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
他想起苏晚后背的淤青,想起她夜里压抑的哭声,想起她刚才在殿外说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