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铮见我满身泥污的进门,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站起身躲了躲。
大概又怕泥土沾到他身上,闻到他觉得难闻的鱼腥味吧。
看见水盆里满满的鱼和被划破的手,他才终于露出一些愧意。
“怎么还下河去捞鱼?”
“现在……我已经有钱了。”
后半句,他说得极轻。
前世,他回到京城后,我会定期收到一笔银子。
刚够我在村里的生活的花销。
想多走一步,都不可能。
我压下心底的苦涩,随口道,“闲着没事,我习惯了。”
说完,我又在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针线,开始缝香包。
村里蚊虫多,魏知启犹爱被咬,胳膊上经常红肿一片。
前世,我每每看到,心疼得不行,恨不得那蚊子全来咬我。
现下,再看到魏知启胳膊上的痕迹,我却没有了前世的心疼。
魏知启看到我回来又在缝香包,表情嫌弃。
“母亲,你以为京城和这里一样吗?听孟姐姐说,京城连蚊子都没有这里的多,往后就再也用不到你这香包了。”
我拿针的手一顿。
他们魏家人,一向看不上我这个乡野村妇给的东西。
上一世,相公离开前,我熬夜多绣了很多香包,熬得眼睛疼。
我把我觉得好的东西全放在了马车上,哭着看儿子和相公走远。
结果,还没出村口,东西便被扔掉了。
村头的大娘一看就是我的针脚,拿回来给我时,看我的眼神,既怜悯,又带着幸灾乐祸。
那时我以为,是魏夫人嫌弃我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是相公和儿子亲手丢掉的。
他们离开时,我央求相公每月寄封书信来。
儿子脸上都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母亲,你又不认字,寄书信来你看得懂吗?”
我难过又局促的站在那里。
我可以请教书先生帮我看。
村里的书信都是教书先生看的。
可我日日站在村口等啊等,一分家书都没有收到过。
后来我实在是想孩子,自己跟着行商的车队进了京城。
我在书堂等了整整一天,才看到魏知启和同伴出来。
他明显也看到了我,脸上慌乱又厌恶,转过头跑着上了马车。
风吹过,马车上的帘子被吹开,我看到我儿子依偎在孟宛素怀里,一幅母子情深的场景。
那时我才明白,在他们心中,我早已不是家人,自然也就不想给我写什么家书。
从那以后,我也没踏入京城,再没去找过他。
直到他弱冠那年。
那时我积劳成疾,身体虚弱,大概时日无多。
我给魏云铮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再见他们父子一面。
一个月后,魏云铮给我回了信,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却说儿子在科考,让我别去打扰他。
可我不想治病,也不想要钱,我只想在死之前,再看看他们。
我瞒着他们去了京城,买了华贵的衣服,给儿子精心挑选了弱冠礼,敲响了魏家的门。
魏知启已经长得高大,和魏云铮很像,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陌生。
我红着眼眶问他。
“启儿,你不记得娘亲了吗?”
魏知启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慌乱,随后满脸都是厌恶,却亲热的拉住了孟宛素的手。
“你是谁啊?我娘亲明明在我身边,是户部侍郎夫人,怎么会是你这么一个乡下人?”
魏云铮坐在椅子上喝茶,一句话也没说,也没看过来一眼。
人们总说,京城里的都是命好的人,却一个比一个刻薄寡恩,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孟宛素穿着华贵,指挥下人把我赶走。
“哪来的不长眼的,我相公是户部侍郎,我儿子刚弱冠便中了进士,哪是你这种贱民能攀扯得上的!”
我被扔出去的时候,那份精心给儿子的礼物被摔在地上,任人踩踏。
被赶出去后,我心灰意冷走在街上,最后被纨绔当街纵马踩踏而死。
最后一点呼吸被剥夺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魏家的方向,泪水滑落成线。
可伶我一世孤苦,相公儿子大好前程不愿相认,我却惨死街头。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魏家来认亲的那一天。
这次,我不会再重蹈前世悲惨的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