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墨的目光在林峻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钱志远。

"出身有问题？"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什么问题？"

钱志远得意地说："报告首长，这个林峻的父亲是被打倒的走资派，妈妈也改嫁了。他就是个'黑五类'子女，所以我们安排他干这种活。"

"是吗？"陈子墨的眼神变得冷冽，"那他的具体情况，你了解多少？"

钱志远一愣，没想到首长会这么问："这...这个...反正就是出身不好。"

"文化水平呢？工作能力呢？"陈子墨继续问。

钱志远张口结舌，他根本没仔细了解过林峻，只知道看不起他。

这时，老支书陈大爷赶紧上前："首长，这个林峻其实...其实文化水平挺高的，高中毕业，字写得也好，就是出身..."

"我问的是能力，不是出身。"陈子墨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再次看向林峻，"你叫林峻？"

林峻浑身一颤，赶紧立正："报告首长，我叫林峻。"

"高中毕业？"

"是的，首长。"

"会写材料吗？"

林峻愣了一下，不知道首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会一些。"

陈子墨点点头，然后看向钱志远："你刚才说你是负责人？"

"是的首长！我爸是镇武装部长，我对各种工作都很熟悉！"钱志远挺起胸膛。

"那好，我现在需要一份关于这里知青工作情况的详细报告，包括每个人的具体表现、工作安排、思想状况等等。三小时内交给我。"

钱志远脸色一变："这...这个...首长，三小时是不是太紧了？"

"怎么？有困难？"陈子墨的语气更冷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钱志远额头冒汗，"我马上去准备！"

说完，他拉着宋雅琴就要走。

"等等。"陈子墨叫住了他们，"宋雅琴是吧？你也要写一份，关于女知青的情况。"

宋雅琴心里一慌。她虽然是干部子女，但让她写材料，她哪里会？平时在学校，这种事都是找别人代写的。

"是...是的，首长。"

看着钱志远和宋雅琴离开的背影，陈子墨突然开口："林峻，你过来。"

林峻一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首长，您有什么指示？"

"你觉得刚才那两个人能写出合格的报告吗？"

这个问题让林峻很为难。说实话会得罪人，不说实话又是欺骗首长。

沉默了几秒，林峻还是选择了实话："首长，恕我直言，可能有些困难。"

"为什么？"

"钱志远平时...平时更注重关系处理，对具体的知青情况了解不深。宋雅琴虽然是干部子女，但文字功底一般。"

陈子墨点点头："那你呢？如果让你写，能写出来吗？"

林峻的心怦怦直跳。这是机会吗？

"首长，我...我可以试试。"

"好。"陈子墨从警卫员手中接过一个笔记本和钢笔，递给林峻，"你也写一份。就写你眼中的知青工作现状，实事求是，不要有顾虑。"

林峻接过笔记本，双手都在颤抖："是，首长！"

"还有，"陈子墨看了看他身上的脏衣服，"先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林峻红着脸点头，飞快地跑回宿舍。

李大头看到他回来，惊讶地问："怎么回事？不是在干活吗？"

"首长让我写材料！"林峻兴奋地说着，赶紧脱下脏衣服。

"什么？！"李大头瞪大眼睛，"首长让你写材料？那钱志远和宋雅琴呢？"

"他们也要写。"林峻一边洗脸一边说，"大头，快帮我找件最干净的衣服！"

李大头虽然震惊，但还是赶紧帮林峻找衣服。

"兄弟，这可是个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林峻换好衣服，拿着笔记本，在宿舍的桌子上开始写材料。

他写得很认真，从知青下乡的初衷写起，到每个人的具体表现，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以及改进建议。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完全是一份专业水准的报告。

而在另一边，钱志远和宋雅琴却焦头烂额。

"志远，这可怎么办？我根本不会写这种东西！"宋雅琴急得快哭了。

钱志远也是满头大汗："我也没写过这种正式报告啊！平时都是下面人写好，我签个字就行了。"

"那现在怎么办？时间快到了！"

钱志远咬咬牙："算了，随便写点，反正首长也不会仔细看。"

于是，他们匆匆忙忙地凑了一份敷衍的报告，内容空洞，错字连篇。

三小时后，陈子墨准时出现在知青点的会议室里。

钱志远和宋雅琴早就等在那里，林峻也按时到达。

"报告都写好了吗？"陈子墨问。

"报告首长，写好了！"钱志远第一个递上自己的报告。

宋雅琴也紧随其后。

最后是林峻，他双手递上自己工工整整写了十几页的报告。

陈子墨接过三份报告，先翻看了钱志远的。只看了几行，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接着看宋雅琴的，表情更加严肃。

最后拿起林峻的报告，他的表情逐渐变化，从严肃到惊讶，再到欣赏。

整个过程中，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终于，陈子墨放下报告，看向三人。

"钱志远，你这份报告，从头到尾都是套话，没有一点实质内容。而且错字连篇，标点符号乱用。这就是你的工作水平？"

钱志远脸色惨白："首长，我...我..."

"宋雅琴，你的也差不多。干部子女就是这个水平？"

宋雅琴羞愧得抬不起头。

然后，陈子墨拿起林峻的报告："这份报告，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分析到位，建议可行。林峻，这是你写的？"

"是的，首长。"林峻声音有些颤抖。

"很好。"陈子墨站起身，"从明天开始，林峻调到县里，协助我们的工作。"

"什么？！"钱志远和宋雅琴同时惊叫出声。

"首长，他出身不好......"钱志远还想争辩。

"我再说一遍，"陈子墨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看重的是能力，不是出身。有能力的人，党和人民会给他机会。没能力的人，就算出身再好，也是废物。"

这句话像雷一样炸在钱志远和宋雅琴心里。

"林峻，收拾行李，明天跟我走。"

"是，首长！"林峻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看着林峻兴奋的样子，宋雅琴心里五味杂陈。她突然想起这两年来林峻为她做的一切，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后悔。

但一切都晚了。

当天晚上，整个知青点都沸腾了。

林峻要跟首长走的消息传开后，所有人都用不同的眼神看着他。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后悔的。

最后悔的就是宋雅琴。

她找到林峻，眼中含着泪："林峻，恭喜你。"

林峻看着她，心情很复杂："谢谢。"

"林峻，我...我以前说的那些话......"宋雅琴想道歉，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没关系，过去了。"林峻淡淡地说，"雅琴，我们都要向前看。"

宋雅琴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心里更加难受。

曾经那个为她可以豁出性命的男孩，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