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迷雾与秦老先生

通道里的霉味直往鼻子里钻，洛昭扶着潮乎乎的墙壁往前挪，膝盖的伤口黏在破裤腿上，一动就钻心地疼。口袋里那片艾草叶密钥被体温焐得发烫，袁慕最后那句"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像根刺，扎得心口又酸又胀。

尽头的光越来越亮，洛昭拨开挡路的蜘蛛网，推开那扇锈得快散架的铁门。外面是医院后巷，堆着半人高的废弃药箱，几只野猫被惊得窜上围墙，绿幽幽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看得人发毛。

她不敢多待，顺着墙根往大路走。凌晨的风带着露水，吹得人骨头缝都凉。路过公交站时，站牌广告灯箱照出她那副狼狈样——头发乱糟糟贴在脸上，校服裤膝盖破了个大洞，渗血的纱布从袖口露出来，活像刚从泥里滚过。

"得先换身衣服。"洛昭摸出兜里的零钱，是妈生前给她备的应急钱，皱巴巴裹在塑料袋里。找到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身最便宜的运动服，躲进卫生间换衣服时，才发现后腰的胎记处有点发烫，像揣了个小火炭。

镜子里的胎记比平时清楚多了，浅褐色的艾草叶形状，边缘泛着淡淡的红。洛昭突然想起袁慕给的那片密钥，掏出来往胎记旁一比——形状简直一模一样，就是密钥上多了金线绣的莲花。

"难道这胎记真跟密钥有关系？"洛昭对着镜子嘟囔，手机突然震了一下。陌生号码发来个定位，正是城西百草堂，下面附了句："按药方抓药，自有入口。"

药方？洛昭赶紧翻出妈日记里夹的那张收据。当归三钱、川芎二钱、艾草五钱……这些药名后面都用红笔标着数字：当归后面是"三"，川芎是"七"，艾草是"九"。

"三、七、九……"洛昭念叨着，突然想起百草堂门牌号就是379。这总不能是巧合吧？

凌晨五点的公交站台空得能跑老鼠，洛昭缩在候车亭角落，盯着"城西"方向的站牌发呆。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街，风卷着落叶滚过路面，沙沙响得像有人跟在后面。

公交车晃悠悠到站，司机打了个大哈欠："姑娘，上车不？"

洛昭犹豫了下，还是抬腿上去了。车厢里飘着早饭的香味，后排坐着个穿校服的男生，低头玩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洛昭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瞟他——坐姿笔挺，手腕内侧有块深色印记，像没洗干净的污渍。

公交车驶过高架桥时，洛昭瞅见那男生在**自己。她猛地回头，男生慌忙把手机揣起来，假装看窗外的树。洛昭心跳瞬间飙上去，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键。

下一站到了，男生匆匆下车，临走还回头瞥了她一眼。洛昭立刻跟下去，看着他拐进条小巷，犹豫几秒也跟了进去。

巷子窄得两人并排走都费劲，两侧墙上爬满爬山虎，绿色藤蔓在晨雾里跟蠕动的蛇似的。洛昭跟着男生走到巷尾，人没影了，只剩个垃圾桶散发着馊味。

"上当了。"洛昭暗骂一声，转身要走，后颈突然被人捂住。她挣扎着回头，正对上张叔那张阴沉沉的脸。

"洛**，别来无恙啊。"张叔力气大得吓人，捏得她胳膊生疼，"跟我回去吧，你爸正担心呢。"

"放开我！"洛昭狠狠咬了张叔手背一口，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转身就跑。巷口的阳光刺得眼睛发酸，她跌跌撞撞冲出去，差点撞上辆自行车。

"小心！"骑车的女生惊呼着刹住车。洛昭抬头一看，是付菁菁的同桌林薇，也是格斗社的。

"洛昭？你咋在这儿？"林薇从车上下来，瞅见她胳膊上的淤青，"有人欺负你？"

张叔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来，洛昭拽着林薇的手："快骑车带带我，有人追！"

林薇一脸懵，还是把车让给她："你先骑走，我拦着他！"

洛昭跨上自行车蹬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呼响。回头看了眼，林薇正跟张叔争执，张叔气得脸红脖子粗，又不好对女生动手。

"谢了啊。"洛昭在心里念叨，骑着车拐进另一条路。

城西老街区跟市中心完全俩样，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侧老房子墙皮掉得斑驳，晾衣绳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在晨风中晃来晃去。379号百草堂藏在面馆和杂货铺中间，木质招牌褪得厉害，"百草堂"三个字掉了一半漆，看着就跟普通药铺没啥俩样。

洛昭把自行车往巷口一锁，深吸口气走进去。药铺里飘着浓重的草药味，十几个木质药柜顶天立地，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柜台后坐着个穿灰色对襟褂子的老者，戴老花镜翻账本，花白胡子耷拉在胸前。

"请问，秦老先生在吗？"洛昭声音有点发颤。

老者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看着浑浊，却透着股锐利："找他啥事？"

"我......"洛昭犹豫下，掏出那片艾草叶密钥，"我有这个。"

老者的目光落在密钥上，原本松弛的脸突然绷紧了。他放下账本，起身走到药柜前，从最上层抽屉拿出三小包药："当归三钱，川芎二钱，艾草五钱。"把药包往柜台上一放，"去后面煎药吧，秦老在药房等着。"

洛昭拿起药包，注意到老者打开的三个抽屉，编号正好是"三""七""九"。她跟着老者穿过柜台后的布帘，后面是间不大的药房，药炉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热气，空气里飘着艾草的清香。

"秦老在里面。"老者指了指药房尽头的木门，门上挂着串晒干的艾草，"你自个儿进去吧。"

洛昭走到木门前，见门把手上缠着红绳，绳结打法跟妈日记里画的一样。她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是间雅致的书房，墙上挂着幅草药图谱，画的正是艾草。太师椅上坐着个白发老者，手里捏着放大镜，正研究片干枯的叶子。他抬起头，洛昭吓了一跳——左眼是浑浊的白色，像是受过伤。

"坐吧。"秦老先生声音沙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把密钥给我瞅瞅。"

洛昭把艾草叶递过去，秦老先生用布满皱纹的手指捏着，对着光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清澜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您认识我妈？"洛昭心跳漏了一拍。

"何止认识。"秦老先生放下密钥，"我是她师父。"

洛昭惊得说不出话。妈从没提过有师父，日记里也半个字没写。

"医族世代守着治愈'寒症'的秘方，"秦老先生慢悠悠开口，"这病会让人体温慢慢降下去，最后变成活死人。你妈是这代唯一能解开秘方的人，密钥就是开秘方的钥匙。"

"寒症？"洛昭想起妈去世前总喊冷，大夏天都要穿毛衣，"我妈是不是得了这病？"

秦老先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她发现秘方有副作用，想毁掉它，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谁杀了她？"

"一个叫'寒殿'的组织，"秦老先生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想拿秘方控制世界，你父亲......就是他们的人。"

洛昭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下，疼得喘不上气。爸......真的是他？

"那袁慕呢？"洛昭追问，"他为啥帮我？"

秦老先生眼神闪了闪，避开她的目光："他有他的心思。小姑娘记住喽，这局里，没人是绝对可信的。"

洛昭还想再问，秦老先生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本《神农本草经》递给她："**东西，该还给你。里面有你想知道的。"

洛昭接过书，发现书脊里夹着张纸条，是妈娟秀的字迹："密钥分三部分，艾草叶、胎记、莲花罐，三者合一才能解秘方。"

"莲花罐不是幌子吗？"洛昭想起录音笔里的话。

"既是幌子，也是真的。"秦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说，"寒殿的人以为莲花罐就是密钥，其实它就是个容器。"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天已经大亮了。秦老先生看了看天色："你先在这儿住下，等风头过了再说。"他指了指书房侧门，"里面有间客房，去歇会儿吧。"

洛昭拿着书走进客房，房间收拾得挺干净，床头柜上放着个青花瓷罐，图案跟妈那个保温桶一模一样。她走过去细看，罐底刻着个极小的"钥"字。

"这就是莲花罐？"洛昭刚想拿起来，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

是秦老先生和看药铺的老者在吵，声音压得低，隐约能听见"寒殿""袁正明""转移"啥的。洛昭心提到嗓子眼，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瞅。

这一眼差点让她叫出声——看药铺的老者手里拿着个对讲机，正汇报呢："目标已在掌控中，等下一步指示。"

他竟然是寒殿的人！

就在这时，秦老先生突然朝客房这边看过来，眼神跟刀子似的。洛昭赶紧缩回去，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天黑透时，洛昭假装睡着，听见客房门被轻轻推开。她眯着眼瞅，秦老先生蹑手蹑脚走进来，手里拿着个针管，里面装着透明液体。

"他想干啥？"洛昭心跳到嗓子眼，悄悄握紧枕头下的剪刀。

秦老先生走到床边，手刚要抬起来，窗外突然"咚"响了一声。他愣了下，转身走出房间。洛昭赶紧跟出去，见秦老先生和看药铺的老者站在院子里，对着墙根阴影说话。

"谁在那儿？"秦老先生声音带着警惕。

阴影里走出个穿黑衣服的人，身形挺拔，月光照亮侧脸——是袁慕！

洛昭心猛地一沉。袁慕咋会来这儿？难道他真跟寒殿有关系？

她瞅见袁慕递给秦老先生个东西，秦老先生接过去看了看，脸色变得特凝重。俩人低声说了几句，袁慕转身要走，突然朝洛昭藏身的方向看过来，眼神在黑夜里亮得吓人。

洛昭赶紧缩回去，心脏狂跳不止。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该信谁。秦老先生、看药铺的、袁慕......个个都像戴了面具，压根看不**面目。

回到客房，洛昭发现枕头下的《神农本草经》没了，换成张纸条，陌生笔迹写着："莲花罐已转移，速去旧药房。"

洛昭捏着纸条，指尖冰凉。旧药房是妈生前常去的地方，也是第九章里洛琪约她见面的地儿。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她过去？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洛昭摸了摸口袋里的艾草叶密钥，又按了按后腰发烫的胎记。她心里清楚，不管等着她的是啥，都得去旧药房一趟。

可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百草堂后，秦老先生站在窗前，望着她的背影，对着对讲机低声说："鱼儿上钩了。"墙根阴影里，袁慕的目光追着洛昭的身影，手里紧紧攥着块沾血的布条——是从张叔身上扯下来的。

夜色越来越深，老街区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百草堂的灯还亮着，像只在黑暗里窥视的眼睛。洛昭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她哪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个更大的陷阱，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她自投罗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