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回去了。回到那个吞噬了他母亲，如今正酝酿着更多阴谋的“家”。

顾家的灵堂，一片肃穆的黑白。

顾晏舟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站在母亲的遗像前，身姿笔挺，像一棵倔强生长的小白杨。照片上的母亲温柔地笑着，那是他再也触摸不到的温暖。

来往的宾客说着千篇一律的“节哀”，表情或真或假。他的二婶，柳月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正忙碌地招待着客人，眼角眉梢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但偶尔看向顾晏舟时，那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与快意。

“晏舟，你要坚强，顾家以后还要靠你呢。”二婶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慈爱。

顾晏舟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这个动作细微，却让柳月茹的眼神冷了一瞬。

就在这时，灵堂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袁家夫人，也就是小芷瑶的母亲，带着女儿前来吊唁。她们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芷瑶依旧穿着素色的小裙子，被母亲牵着手，大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怯怯和对那个“哭鼻子哥哥”的担忧。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顾晏舟。

吊唁仪式结束后，大人们在一旁寒暄。小芷瑶挣脱母亲的手，迈着小步子，噔噔噔地跑到顾晏舟面前。

她仰着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泛红的眼眶，从自己的小口袋里，又掏出了一颗牛奶糖，这次是草莓味的。

“哥哥，”她小声说，怕惊扰了这里的安静，“给你。妈妈说，去了天上的人，会变成星星看着我们。阿姨现在就是最亮的那颗星星，她肯定不想看到你难过的。”

孩童的话语天真而直接，却像一把钥匙，瞬间击碎了顾晏舟努力维持的坚强外壳。一股酸涩直冲鼻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蹲下身，平视着她，接过那颗糖，声音沙哑得厉害：“……谢谢。”

小芷瑶看着他，忽然伸出小手，学着她难过时妈妈安慰她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哥哥乖，不哭。”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虚伪、算计和悲伤似乎都远去了。只有眼前这个女孩，用她最纯粹的善意，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情绪的深渊边缘拉回来。

柳月茹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微闪。袁家……这个小丫头……她心中暗自盘算，脸上却挂着和煦的笑容走上前：“瑶瑶真懂事，知道安慰哥哥了。”

小芷瑶有些怕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阿姨，往顾晏舟身后缩了缩。

顾晏舟下意识地侧身，将她护在了自己单薄却坚定的身影之后。

母亲的葬礼结束后，顾晏舟的父亲，顾家家主顾霆琛，本就积郁成疾，加之爱妻猝然离世的沉重打击，一病不起，病情急转直下。

不过月余，昔日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已变得形销骨立，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

豪华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不住死亡的阴影。顾霆琛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顾晏舟。

“晏舟……”他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