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芒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骚动声——那是苏溪的广播正在避难所内部发酵。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在林宇航周围,灰隼的最后通牒如同丧钟,在他脑中轰鸣。三十七条人命,沉甸甸地压在解药数据的另一端。
苏溪紧紧握着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但她的眼神同样充满了痛苦和焦虑。时间在每一秒的心跳中流逝。
林宇航的目光扫过推车上依旧昏迷的周明轩,扫过苏溪苍白却坚毅的脸,最终落回怀中那个冰冷的文件袋和试管上。孙莉最后的眼神,吴研究员坠崖的背影,孙莉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无数牺牲者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这份数据,是他们的生命之火!
“救我……救我……”医疗站里,那些无辜“志愿者”可能的绝望哭喊仿佛就在耳边。
巨大的撕扯感几乎要将他碾碎!救眼前人,还是救未来人?这个无解的命题,在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灰隼的威胁是陷阱,但也是机会!医疗站D区……那里人多眼杂,守卫力量必然被分散!而且,那里有通讯设备!
“苏溪,”林宇航的声音异常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你带着数据和样本,还有周明轩,立刻去货运出口!B1层西侧,有一个废弃的物料装卸平台!那里监控少,守卫薄弱!想办法出去!用广播!用一切方式,把真相和解药数据传出去!”
“那你呢?!”苏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猛地揪紧。
“我去医疗站!”林宇航的眼神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不能丢下他们!而且……只有那里,才有足够大的混乱和机会,吸引灰隼的主力!给你们争取时间!”他飞快地将文件袋和那几支蓝色原型解药试管塞进苏溪手中,只留下一个试管和一把从警卫身上搜来的手枪。“这个我带着,以防万一。记住,出去后,立刻联系外界!别回头!”
“不行!太危险了!灰隼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苏溪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时间争论了!”林宇航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眼神灼灼,“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是记者!揭露真相是你的使命!带着它,活下去!为了所有人!”他深深看了苏溪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未言的情感,然后猛地转身,将周明轩小心地抱到清洁车更深处藏好。
“林宇航!”苏溪的呼喊带着哭腔。
林宇航没有回头,他拔出腰间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将那个仅存的解药试管小心地插在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电梯,朝着医疗站D区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的背影在惨白的走廊灯光下,显得孤独而悲壮。
苏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用力擦掉眼泪,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坚定。她深吸一口气,推起沉重的清洁车,朝着林宇航指示的B1层货运出口方向,艰难而迅速地移动。
……
医疗站D区早已乱成一团。灰隼的广播威胁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让本就因苏溪揭露真相而人心惶惶的避难所更加沸腾。D区门口被内务警卫严密把守,阻止恐慌的人群冲击。里面,三十七名被注射了“假解药”的幸存者被集中在最大的观察病房内,他们或神情麻木呆滞,或陷入昏迷,或痛苦地抽搐着,皮肤下隐隐透出不祥的青灰色,显然神经毒素正在发作。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林宇航并未强攻正门。他利用对医疗区域结构的熟悉,绕到后方的污物处理间,那里有一个连接内部管道的狭窄通道。他撬开格栅,钻了进去,在弥漫着消毒水和排泄物气味的管道中爬行,最终从一个废弃的器械消毒柜后面钻了出来,潜入了D区内部。
混乱是他的掩护。他压低帽檐,混在几个因恐慌而奔走呼号的医护人员中,快速接近那个被重点看守的观察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里面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怒火在胸中燃烧。
灰隼果然在这里!他站在观察病房外,如同欣赏杰作般看着里面的景象,身边簇拥着几名精锐清道夫。他显然在等待林宇航自投罗网。
“时间快到了,林医生似乎不珍惜这些生命啊。”灰隼故作遗憾地看了看表,对着通讯器准备下达点火命令。
不能再等了!
林宇航猛地从藏身处冲出,速度提升到极致!他没有冲向灰隼,而是扑向观察病房门旁墙壁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消防喷淋系统总闸!
“拦住他!”灰隼厉喝!
最近的清道夫反应极快,举枪射击!但林宇航在冲刺中猛地变向,子弹擦着他的小腿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痛让他一个趔趄,但他咬紧牙关,合身扑到了按钮上,用尽全身力气拍了下去!
呜——!刺耳的消防警报瞬间响彻整个D区!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同时启动!冰冷刺骨的水柱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瞬间将整个区域笼罩在水雾之中!人群更加惊恐混乱,视线严重受阻!
“该死!”灰隼和清道夫们被浇了个透心凉,视线一片模糊!
就是现在!林宇航借着水雾和混乱的掩护,如同游鱼般冲到观察病房门口,用手枪柄狠狠砸碎门锁,撞了进去!
“大家别怕!跟我走!”他对着惊恐的幸存者们大喊,试图组织他们从侧面的备用通道撤离。但大部分人都被毒素侵蚀得无法行动,只有少数几个尚有意识的人挣扎着想爬起来。
“林宇航!你找死!”灰隼抹掉脸上的水,带着清道夫冲了进来!子弹在水雾中呼啸!
林宇航猛地将一张病床掀翻作为掩体,同时开枪还击!狭小的病房内瞬间枪火交织,流弹横飞!几名挣扎的幸存者不幸被流弹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灰隼!手册在哪里?!”林宇航一边射击,一边怒吼,试图分散对方注意力。
“手册?”灰隼狞笑着,一边精准地压制林宇航,一边拍了拍自己战术背心内侧一个鼓鼓囊囊的方形凸起,“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拿!用你的人头来换!”
果然在他身上!
林宇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从胸前口袋掏出那支蓝色的原型解药试管,狠狠摔在脚下坚硬的地面上!
“啪嚓!”玻璃试管碎裂!蓝色的液体瞬间挥发,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特的、带着淡淡草药和金属混合的清凉气息!
“你干什么?!”灰隼一惊!他并不知道这是真正的原型解药,以为是某种毒气或干扰剂!
就在这瞬间的惊疑和气流扰动中!林宇航抓住机会,如同猎豹般从病床掩体后窜出,目标直指灰隼!他的动作快到极致,甚至无视了侧面清道夫射来的子弹!
“噗!”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肋部飞过,带起一蓬血花!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灰隼胸前那本《真相手册》!
“砰!”林宇航狠狠撞在灰隼身上!两人滚倒在地!冰冷的污水浸透身体!他一只手死死扣住灰隼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疯狂地抓向灰隼战术背心内侧!
“滚开!”灰隼怒吼,用膝盖猛顶林宇航的腹部!同时旁边的清道夫也扑了上来!
混乱的扭打中,林宇航的手指终于抓住了手册坚硬的一角!他猛地向外一扯!
一本厚重的、封面印着诡异暗纹的皮质手册被林宇航硬生生拽了出来!
“手册!”灰隼目眦欲裂!
“去死!”一名清道夫的枪口已经顶住了林宇航的后心!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砰!砰!”
两声精准的点射从观察病房门口传来!顶住林宇航的清道夫和另一名正要开枪的清道夫应声倒地!
一个高大、略显摇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握着的枪口还冒着青烟!是周明轩!他脸色依旧苍白,右臂无力地垂着,但眼神却如同苏醒的猛虎,锐利而充满杀意!苏溪正吃力地搀扶着他!
“林宇航!接住!”苏溪大喊一声,将一件东西奋力抛了过来!
林宇航下意识地接住——是一个燃烧瓶!瓶口塞着燃烧的布条!
他瞬间明白了!猛地将燃烧瓶砸向门口堆积的医疗废弃物和酒精瓶!
“轰!”烈焰瞬间升腾而起!熊熊大火混合着水雾,形成一道翻滚的浓烟火墙,暂时阻隔了后续追兵和灰隼的视线!
“走!”周明轩低吼,对着火墙后晃动的人影又开了两枪压制。
林宇航顾不上肋部和腿上的剧痛,抓起手册,连滚带爬地冲向周明轩和苏溪。三人互相搀扶着,撞开备用通道的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身后是灰隼暴怒的咆哮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他们沿着曲折的通道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周明轩的体力显然到了极限,全靠意志支撑。林宇航和苏溪也伤痕累累。
“出口……在前面……快……”苏溪指着前方通道尽头隐约的光亮。
然而,当他们冲出通道口时,心却沉了下去!这里并不是直接通往安全地带,而是那个巨大的、连接着悬崖的废弃物料装卸平台!平台边缘的护栏早已锈蚀断裂,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峡谷!而唯一的出路——那座通往对面山脊的、锈迹斑斑的悬索桥,此刻竟被炸断了大部分桥面!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铁索在狂风中摇曳!
断桥!唯一的生路被彻底断绝!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已经从通道内传来!
“没路了……”苏溪的声音带着绝望。
周明轩看着断桥,又看了看身后逼近的追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林宇航和苏溪推向平台边缘相对坚固的掩体后面,自己则转身,用身体挡在通道出口前,仅剩的左手稳稳举起了手枪!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如同回到当年掩护战友撤退的战场。
“林宇航,苏溪,”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手册和真相……交给你们了。活下去,把一切公之于众!这是我……最后的任务!”
“周明轩!不要!”林宇航和苏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失声惊呼!
但周明轩已经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射向通道口涌出的追兵!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林宇航和苏溪争取最后的时间!
“快走!桥没断完!抓住铁索滑过去!快!”周明轩一边开枪压制,一边嘶声怒吼!他的身影在通道口喷吐的火舌中显得异常高大,如同不可逾越的壁垒!
林宇航看着周明轩浴血奋战的背影,看着手中那本浸染了无数鲜血和牺牲的《真相手册》,再看看身旁泪流满面、拖着伤腿的苏溪……巨大的悲痛和责任感如同熔岩般在胸中奔涌!他没有时间犹豫!
他一把抓住苏溪的手,嘶吼道:“跟我来!”然后拉着她,朝着断桥边缘那几根摇摇欲坠的铁索,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身后,是周明轩决绝的枪声和越来越密集的敌人火力。身前,是呼啸的狂风和深不见底的死亡深渊。手中,是必须传递下去的火种与真相。林宇航和苏溪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唯一的、渺茫的生机,纵身跃下!抓住了那冰冷、锈蚀、在狂风中剧烈摇摆的铁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