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弘业,我的便宜爹。他穿着深青色的官服,显然是刚下衙回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张氏,还有眼睛红肿、一脸委屈的温锦心。几个管事婆子缩在廊下,大气不敢出。
张氏一见我,立刻指着我对温弘业哭诉:“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您看看!看看这个孽障!妾身不过是丢了钗子,锦心说瞧见她鬼祟,妾身来问问,她竟敢顶撞妾身!还污蔑锦心,说锦心造谣害她!逼着锦心给她道歉!妾身……妾身活了半辈子,还没受过这等屈辱啊!”她一边哭,一边用手帕捂着脸,肩膀耸动,演得情真意切。
温锦心也适时地抽噎着:“爹……女儿真的只是担心母亲,许是看错了……可二妹她……她说话太诛心了……女儿实在是……”说着又泣不成声。
温弘业阴沉着脸,目光扫过我这破败的屋子,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不悦,更多的是厌烦。仿佛我只是一个惹是生非、破坏他“家和”大计的麻烦精。
“温照雪!”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你母亲说你顶撞她,可有此事?你大姐说你言语刻薄,诬陷于她,是否属实?”
我看着他。这就是原主记忆里,那个威严又疏离的父亲。原主对他,是又敬又怕,带着卑微的孺慕。可此刻,我心里一片冰凉。
我没有跪下,只是挺直了背脊,平静地回视他:“父亲,女儿不敢顶撞嫡母,更不敢诬陷长姐。女儿只是在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温弘业眉头拧紧,“你母亲丢失贵重物品,问你一声,有何不妥?你身为女儿,就该恭顺应答!何至于闹得家宅不宁?”
“父亲说得是。”我垂下眼,语气依旧平静,“嫡母丢了赤金累丝嵌宝凤钗,女儿理解嫡母焦急。但嫡母并非‘问一声’,而是带着人踹坏我的门,砸了我的东西,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贼骨头’,一口咬定就是我偷的。大姐更是指证‘亲眼所见’,言之凿凿。女儿愚钝,却也知‘捉贼拿赃’。女儿无法自证,只能提出两个办法。”
我抬起头,目光清亮:“其一,请父亲做主,报官。那凤钗价值不菲,又是……御赐之物?”我故意停顿,清晰地看到温弘业和张氏的脸色同时骤变,温锦心更是吓得忘了哭。“私盗御赐之物,非同小可。官府介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女儿清白,也找回失物。”
“胡闹!”温弘业厉声打断我,额角青筋直跳,“家丑岂可外扬!报什么官!”
“父亲说的是。”我从善如流,“那就其二。女儿昨日申时三刻,因在厨房‘失手’打碎一个碗,被刘妈妈罚跪在后院柴房门口,直到酉时初。此事,刘妈妈和后院劈柴的王二皆可为证。大姐说她申时三刻在小竹林外亲眼看见女儿鬼祟,女儿实在分身乏术。请父亲传刘妈妈和王二来,一问便知女儿所言真假。若女儿撒谎,甘受任何责罚!”
我的声音不高,条理清晰,证据指向明确。温弘业不是傻子,他浸淫官场多年,这点弯弯绕绕岂会看不明白?他锐利的目光扫向张氏和温锦心。
张氏眼神慌乱:“老、老爷……许是锦心记错了时辰……”
温锦心脸色煞白,急忙辩解:“爹……女儿、女儿可能……是看花了眼……”
“够了!”温弘业猛地低喝一声,声音里压抑着雷霆之怒。他死死盯着张氏:“御赐之物?你跟我说的,可是你娘家给的体己!”
张氏腿一软,差点跪下:“老爷……妾身……妾身……”
“蠢妇!”温弘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氏的手指都在颤,“为了点脸面,竟敢撒这等弥天大谎!还敢闹得这般不堪!”他又看向温锦心,眼神失望又冰冷,“还有你!身为长姐,不友爱姐妹,反而捕风捉影,搬弄是非!你这眼睛,你这记性,都用到这种地方了?”
温锦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爹饶了女儿这次吧!”
温弘业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他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有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即便如此,”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也不该顶撞你母亲!她终究是你嫡母!”
呵。又是这样。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父亲教训的是。女儿不敢顶撞。女儿只是不明白,为何嫡母可以毫无证据便毁我清白、辱我声名?为何大姐可以空口白牙便指我为贼?女儿据理力争,自证清白,在父亲眼中,竟成了‘顶撞’?难道女儿就该跪着认下这偷窃的罪名,被打死、被发卖,才算是‘恭顺’?”
温弘业被我这一连串的反问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更加难看。他大概从未想过,这个沉默寡言、存在感稀薄的庶女,竟然敢如此直接地质问他。
“女儿所求不多。”我看着他那张因愤怒和难堪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只求一个公道,只求不被无故践踏。嫡母摔了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计较。但污我清白,损我名声,这笔账,女儿要一个说法!”
院中一片死寂。只有温锦心低低的啜泣声。
温弘业看着跪在地上的温锦心,又看看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张氏,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一丝陌生的凝重。半晌,他沉沉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一种决断:“张氏,身为嫡母,处事不公,偏听偏信,污蔑庶女,禁足一月,抄写《女诫》百遍!管家之权,暂时交由柳姨娘代为打理。”
张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和不甘。管家权!那是她的命根子!
“温锦心,”温弘业声音更冷,“身为长姐,不修口德,搬弄是非,险些酿成大错。禁足半月,抄写《女则》百遍!罚月例半年!”
温锦心瘫软在地,哭都哭不出来了。罚钱事小,禁足抄书,等于宣告她德行有亏,对她的名声是致命打击。
温弘业处理完她们,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温照雪,你虽情有可原,但言辞激烈,亦有不当。念在你受了委屈,此次不罚你。往后行事,需谨言慎行,不可再如此咄咄逼人!家和,方能万事兴!记住没有?”
家和万事兴。又是这顶大帽子。
我看着他那张威严的脸,心底最后一丝对父爱的微弱期待也彻底熄灭。在这个男人眼里,后宅的争斗、女儿的清白和委屈,都比不上一个表面的“家和”。
“是,女儿记住了。”我垂下眼睑,掩去所有情绪,声音平淡无波。
温弘业似乎很满意我的“恭顺”,拂袖转身,对着呆若木鸡的下人喝道:“都杵着干什么!把这里收拾了!给二**换扇新门!”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晦气。
张氏怨毒地剜了我一眼,被婆子搀扶着,失魂落魄地走了。温锦心也被丫鬟扶起,临走前看向我的眼神,淬满了毒汁般的恨意。
管事婆子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指挥着小厮收拾地上的狼藉,又有人匆匆去找木匠。没人敢看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和恐惧。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地上被扫走的碎片痕迹,又看了看那扇被踹坏的破门被拆下来抬走。冷风毫无遮拦地灌进来,吹得我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刚才那一场交锋,看似我赢了。撕破了张氏母女的伪善,逼得温弘业处置了她们,拿回了所谓的“公道”。
可真的赢了吗?
张氏被禁足,管家权旁落,她只会更恨我。温锦心受了重罚,颜面尽失,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温弘业……他最后的警告,清晰地划下了界限——他容忍我的反抗,仅仅是因为我触碰到了他官场利益的底线(御赐谎言的暴露),而非心疼我这个女儿。他维护的,始终是他“温府”的体面和表面的平静。
“谨言慎行”?“不可咄咄逼人”?意思就是让我继续当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好维持他的“家和”。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笑。
这温府,就是一个巨大的冰窟窿。之前是表面平静下暗流涌动,现在,冰面被我砸开了一道口子,下面的寒气和恶兽,已经嗅到了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刀光剑影。
不过……也好。
与其像原主那样在恐惧和欺辱中无声无息地烂掉,不如撕开这层虚伪的皮。至少,我能站着,呼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
我拢了拢单薄的衣襟,走到窗边。外面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暴风雪,要来了。
日子似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张氏被禁足在佛堂,每日抄写《女诫》,听说气得摔了好几套茶具。温锦心也闭门不出,老老实实(或者咬牙切齿地)抄着《女则》。
管家权暂时落到了柳姨娘手里。柳姨娘是温弘业的表妹,早年守寡后被接进府里,性子软和,没什么主见,平日里就是吃斋念佛,存在感极低。让她管家,不过是温弘业暂时堵住悠悠众口的权宜之计,实际管事的,还是张氏的心腹管事妈妈。
我这破败的院子,倒是真的换上了一扇结实的新门。厨房送来的饭食,虽然依旧算不上好,但至少是热的,干净的,偶尔还能见点荤腥。炭盆里的炭火也烧得旺了些,驱散了屋里的寒气和霉味。
下人们见了我,眼神躲闪,多了几分敬畏,少了过去的轻慢和嘲讽,但也带着疏远和戒备。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突然亮出獠牙的怪物。
我乐得清净。
原主的身体亏空得厉害,畏寒,体弱。我借着“受惊”“委屈”的由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屋里养身体。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琢磨。
琢磨这个时代,琢磨温府,琢磨每个人的心思和软肋。
原主的记忆像一本残缺的账本,我一点点翻看、梳理、补充。
温弘业,五品通判,在地方上算个不小的官。他出身不高,靠着读书和早年娶了张氏(张氏娘家曾有些助力)才一步步爬上来。最看重官声和脸面,对后宅要求只有一个字——“稳”。任何可能影响他官声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他雷霆手段压下去。比如这次“御赐谎言”。
张氏,出身商贾之家,嫁妆丰厚,为人跋扈善妒,掌控欲极强。最在意管家权和在温弘业心中的地位。她的软肋,一是管家权,二是那根“御赐”谎言的辫子被我攥在了手里。
温锦心,完美的大家闺秀形象,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最擅长在温弘业面前扮演温良恭俭让。她最大的目标是嫁入高门,最恨别人挡她的路或损她名声。这次栽了个大跟头,名声受损,她恨毒了我。
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我的嫡兄,温锦华。在城外的白鹭书院读书,据说学业不错,是温弘业的希望。他性情如何,原主接触不多,只记得是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嫡子。
至于我自己,温照雪,庶女,生母是温弘业早年一个不得宠的通房丫鬟,生下我后不久就病逝了。在原主记忆里,生母的印象很模糊,只留下几件旧物和一种温婉的、模糊的感觉。
梳理清楚这些,我心中渐渐有了底。
这天午后,难得出了点太阳,风也小了些。我裹着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毛的青色旧袄子,在院子里慢慢溜达。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屋子前巴掌大一块空地,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院墙外隐隐传来啜泣声,还有婆子刻薄的责骂。
“哭什么哭!小蹄子手脚这么慢,洗几件衣裳要洗到天黑吗?误了主子们的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王妈妈……我、我手冻僵了……”
“冻僵?我看你是皮痒了!冷水都怕?你以为你是金枝玉叶的**?”
声音很熟悉。我走到院墙根下,透过砖缝往外看。是后院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小莲,才十三四岁的样子,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正蹲在冰冷刺骨的井水边洗一大盆衣服。手指冻得像胡萝卜,脸上还带着泪痕。管事王婆子叉着腰站在一边,唾沫横飞地骂着。
小莲,原主记忆里有这个人。也是个小可怜,父母双亡,被亲戚卖进温府。因为笨手笨脚,经常被欺负,原主偶尔会偷偷塞给她半个冷馒头。
王婆子,张氏的心腹之一,专管浆洗房,出了名的刻薄势利眼。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王婆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小莲缩着肩膀,抽噎着,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继续费力地搓洗那些厚重的衣物。
我转身回了屋,从自己那份微薄的伙食里,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想了想,又倒了半碗热水。
再次走到院墙边。小莲还在那里,小小的身影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我轻轻咳了一声。
小莲吓了一跳,惊慌地抬起头,看到是我,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露出怯懦:“二、二**?”
“过来。”我朝她招招手。
小莲有些犹豫,但还是擦了擦手,怯生生地走到墙根下。
我把馒头和热水从砖缝递过去:“拿着,吃了暖暖身子。”
小莲看着那白胖的馒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满是难以置信,随即拼命摇头:“不、不行的二**……奴婢不敢……”
“给你就拿着。”我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快吃,别让人看见。”
小莲看着馒头,又看看我,眼圈一下子红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馒头和水碗,声音哽咽:“谢……谢谢二**……”
她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我默默等着。她吃完馒头,又把那半碗水喝了,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二**……您……您真好……”她小声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纯粹的感激。
“王婆子经常这样?”我问。
小莲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嗯……她……她不喜欢奴婢……嫌奴婢洗得慢……”
“嗯。”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回去吧,干活小心点。以后要是饿极了,或者被欺负狠了,趁没人的时候,可以到我院子后面敲三下墙。我能帮的,会帮你。”
小莲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随即又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嗯!嗯!奴婢记住了!谢谢二**!谢谢二**!”她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抱着碗,一步三回头地跑回了井边。
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眼神没什么波动。施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也好,埋个伏笔也罢,在这深宅大院里,多一个不恨你的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刚回屋没多久,院门被轻轻敲响了。
“二**,您在吗?”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
是柳姨娘身边的丫鬟,春杏。
我打开门。春杏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包袱,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二**,姨娘让我给您送点东西来。”
“进来吧。”我让开身。
春杏走进来,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块颜色素净但质地不错的棉布,还有一小盒冻疮膏和一小包红糖。
“姨娘说,天气冷了,看您衣裳单薄,让奴婢送些料子来,您看着让针线上的人做件厚实点的袄子。这冻疮膏是府里配的,效果还行。红糖……您平时泡水喝,暖暖身子。”春杏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我的神色。
柳姨娘?她倒是会做人。管家权刚到手,就开始施恩了?是真心示好,还是想拉拢我,借我的手对付张氏?
“替我谢谢姨娘,费心了。”我表情淡淡的。
春杏见我收下,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盛:“二**客气了。姨娘还说,过几日就是腊八了,府里按例要施粥。今年姨娘管家,想着多尽点心,让各院都出个人手去大厨房帮忙。二**您身子弱,姨娘特意交代了,您这边就不用出人了。”
“嗯,知道了。”我点点头。
春杏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告辞离开。
腊八施粥……各院都出人……柳姨娘特意免了我?这是示好,还是想把我撇开?我捻起一块棉布,手感厚实柔软。不管怎样,东西是实打实的。这冻疮膏,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原主这双手,一到冬天就生冻疮,又疼又痒。
我把东西收好。柳姨娘的示好,我接了。至于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走着瞧。
养了几天,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我开始有意识地了解这个院子的情况。
我这院子,加上我,就三个人。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姓赵,快五十了,耳背眼花,腿脚也不利索,平时只负责扫扫院子。另一个就是负责给我送饭、偶尔跑跑腿的小丫鬟,叫秋月,才十二岁,瘦瘦小小的,胆子比兔子还小,见了我话都说不利索。
赵婆子基本就是个摆设,不坏事就不错了。秋月……年纪太小,也指望不上。
人手匮乏。想要做点什么,光靠自己一个人,太难。
这天傍晚,秋月送饭进来时,脚步匆匆,小脸有些发白。
“怎么了?”我随口问。
“二**……”秋月放下食盒,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刚……刚去大厨房拿饭,碰到温嬷嬷了……她……她让奴婢告诉您……说……说……”
“说什么?”我放下筷子。
“说……说夫人……夫人她……”秋月紧张地绞着衣角,“夫人她在佛堂抄经……抄得手都肿了……还……还气病了……说……说都是因为您……”
温嬷嬷?张氏另一个心腹婆子。这是打不动我,开始走“舆论战”路线,让下人来给我施加压力了?
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哦?夫人病了?大夫怎么说?父亲知道了吗?”
秋月被我平静的语气弄得一愣,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不知道……温嬷嬷就……就这么说的……”
“嗯。”我夹起一块没什么油水的萝卜,“知道了。下次温嬷嬷再找你,你就说,夫人病了,该请大夫请大夫,该吃药吃药,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秋月瞪大眼睛,显然被我这“大逆不道”的话吓到了。
“还有,”我看着她,“秋月,你是我的丫鬟,对吧?”
秋月茫然地点点头。
“那温嬷嬷是哪个院子的管事?”
“是……是夫人院里的……”
“你是我的丫鬟,她是指挥不动你的。明白吗?”我放下碗筷,看着她,“下次她再拦着你,让你传话,你就告诉她:你是二**院子里的人,只听二**的吩咐。让她有话,直接来找我说。”
秋月小脸煞白,显然觉得这太可怕了。温嬷嬷在府里可是很有脸面的管事妈妈。
“不敢说?”我问。
秋月吓得快要哭出来:“奴婢……奴婢……”
“不敢说,就躲着走。”我也不为难她,“以后绕开夫人院子那条路去厨房。躲不开,就低头快步走,别理她。”
秋月如蒙大赦,用力点头:“是!是!奴婢知道了!”
打发走惊魂未定的秋月,我慢慢嚼着嘴里没滋没味的饭。温嬷嬷的举动,代表了张氏的态度。禁足抄经消磨不了她的恨意,她只是在积蓄力量,等着反扑。
舆论压力?想用孝道和名声来压我?
可惜,我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温照雪了。孝道这把刀,能伤人,也能伤己。
腊八节转眼就到了。
府里一大早就忙活开了。大厨房那边热气腾腾,准备着施给穷苦百姓的腊八粥。各院都派了人过去帮忙,连温锦心都被解了禁足,由丫鬟陪着,象征性地去露了个脸,博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柳姨娘特意免了我这边的差事,我就乐得在屋里躲清闲,翻着原主留下的一本破烂的《三字经》打发时间。
晌午过后,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哭喊和呵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