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以为，她们会去投奔外婆，或者找一个便宜的小旅馆暂时住下。
毕竟，妈妈走得那么决绝，身上大概也没带多少钱。
然而，江岚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君悦酒店。”
林默的心咯噔一下。
君悦酒店？
那是本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住一晚的价格，是爸爸一个月工资的好几倍。
“妈，我们……”
她想说我们没那么多钱。
江岚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霓虹灯影里。
林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前半个小时，她还是一个拥有“完整”家庭的普通高中生。
现在，她却和妈妈一起，像逃难一样，奔赴一个昂贵得不可思议的目的地。
君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亮得晃眼。
穿着体面制服的门童为她们拉开车门。
周围来往的客人，个个衣着光鲜，神态从容。
林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身上的校服和脚上的运动鞋，在这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些人的目光。
江岚却不一样。
她昂首挺胸，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前台，仿佛她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您好，我预订了房间，江岚。”
前台穿着精致套裙的接待员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她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笑容变得更加真诚。
“江女士您好，已经为您预留了行政江景套房，在22楼。这是您的房卡，祝您入住愉快。”
行政江景套房。
林默听着这个名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偷偷用手机查过，这种房型，一晚上的标价是五位数。
妈妈……到底哪里来的钱？
直到走进那个宽敞得不像话的房间，林默还处在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脚下是蜿蜒如带的江水。
房间里有独立的客厅、卧室、衣帽间，甚至还有一个大理石砌成的豪华浴室。
这比她们之前那个小小的家，大了三倍不止。
江岚很自然地脱下外套，挂在衣帽间，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
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熟稔。
仿佛她不是第一次来，而是回家。
“愣着干什么？不累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江岚看着还傻站在门口的女儿。
“妈……”林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开口，“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住这里？这太贵了。”
江岚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贵吗？”她抿了一口水，淡淡地说，“从今天起，你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习惯？
林默完全无法理解。
“可是我们的钱……”
“谁告诉你我们没钱了？”江岚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林默看不懂的锐利，“我只是没让林建国知道我有钱而已。”
林默彻底懵了。
妈妈有钱？
她怎么会有钱？
在她的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个勤俭持家的家庭主妇。
为了省几块钱的菜钱，会跑遍整个菜市场。
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
给她买学习资料从不吝啬，但自己却连一套像样的护肤品都舍不得买。
这样的妈妈，怎么可能会有钱，还是一笔能让她如此挥霍的巨款？
“默默认真听着。”
江岚放下水杯，走到她面前，表情严肃。
“以前，我是为了维持那个家的表象，为了让你爸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才选择藏起自己的一切。”
“我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家庭和睦。”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委曲求全，换不来男人的珍惜，只会换来他的得寸进尺。”
“既然他不要脸了，我也就没必要再给他留脸面了。”
江岚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林默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妈妈，感觉自己过去十六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去洗澡吧。”江岚的语气缓和下来，“洗完澡，我叫了客房服务，吃点东西早点睡，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默浑浑噩噩地走进那个比她卧室还大的浴室。
热水从头顶淋下，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身体，但她心里的寒意却没有散去分毫。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迷茫。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的钱是哪里来的？
她口中说的“很多事”，又是指什么？
还有爸爸……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会来找她们吗？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得不到答案。
洗完澡出来，丰盛的晚餐已经摆在了客厅的餐桌上。
牛排，意面，还有精致的甜点。
这些都是她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食物。
江岚已经换上了一身丝质的睡袍，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快来吃，都凉了。”
林默默默地坐下，拿起刀叉，却没什么胃口。
她看着对面的妈妈，那个穿着朴素棉布睡衣的女人，和眼前这个穿着丝绸睡袍，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贵气的女人，身影在眼前不断重叠。
“妈，你……”她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含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目光，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是。”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你只需要知道，妈妈不会害你。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母女。”
说完，她的手机响了。
江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没有回避林默，直接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恭敬又急切。
“江董，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江董？
林默握着刀叉的手一紧。
这个称呼……
“嗯。”江岚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什么反应？”
“林先生……他很震惊，一直在问，这笔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告诉他，这只是个开始。”江岚的声音冷了下来，“让他好好享受，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好日子’。”
挂掉电话，江岚发现林默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
“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林默却放下了刀叉。
“妈，你到底是谁？”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她的妈妈，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江岚沉默了片刻。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璀璨的江景。
“我，是你妈妈。”
她转过身，目光穿过微暗的灯光，落在林默身上。
“一个，准备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