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你妈进山三天了,还没回来!”电话那头,是邻居王婶焦急的声音。我妈,赵兰,
失踪了。在长白山那片吞人的林海里。我丢下画笔,连夜从美院买了站票,疯了似的往家赶。
1我冲进家门时,那个我称为父亲的男人,林国栋,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他盖着毛毯,
捧着紫砂壶,慢悠悠地吹着茶叶。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仿佛失踪的不是他的妻子,
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爸!我妈呢?!
”林国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他呷了口茶,
慢条斯理地说:“**脾气你不知道?估计是跟哪个采参人搭伙,钻老林子深处了,
过两天就回来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我气得浑身发抖。“过两天?
现在都下暴雪了!山里零下二十度!她一个人怎么活!”“我已经报警了,搜救队也找了,
我能怎么办?我这身体,走两步就喘,难道要我亲自上山去找?”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病了。一个月前,他被查出肺部有阴影,
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就是因为这个病,我妈才疯了心,
要去山里找那据说能起死回生的百年野山参。她走之前,给我打了电话。“晚晚,你爸这病,
妈心里慌。听说老参能吊命,妈去给你爸找回来。”我当时就劝她,那是封建迷信,不能信。
可她不听。她说:“只要有一分希望,妈都要试试。”看着林国栋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我心里的火气,又被强行压下去几分。他毕竟是个病人。我不能跟他计较。
我跌跌撞撞地跑进我妈的房间,想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房间里很整洁,一如我妈的为人。
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桌上空无一物。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是我妈的日记本。我颤抖着手翻开。最新的日期,是三天前。【国栋的病越来越重了,
咳得也厉害。我看着心疼。明天我就进山,听村里的老人说,雪后初晴,
最容易找到老参的踪迹。】【我一定要找到它。】【为了国栋,为了晚晚,为了我们这个家。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决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纸页上。
我这个傻妈妈。我合上日记本,准备放回原处。手指却在抽屉的角落,
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张被撕碎又勉强拼起来的火车票。终点站,是南方的一座城市。
时间,是我妈进山失踪的第二天。乘车人信息那一栏,名字被撕掉了,
但身份证号码的前几位,我却无比熟悉。是林国栋的。他不是病得走不动路吗?
他怎么会去坐火车?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轰然炸开。我拿着那张碎片,冲出房间。
“爸,这是什么?!”我把火车票碎片狠狠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林国栋看到那张票,
脸色瞬间变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你……你从哪找到的?
”“你别管我从哪找到的!你不是说你病了吗?你为什么要去坐火车?你是不是根本没病,
你一直在骗我妈!”我的声音尖利得像刀子。林国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夺过那些碎片,狠狠撕得更碎。“胡说八道!
这是我之前买的废票!我病得这么重,怎么可能出远门!”他一边说,
一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看着他痛苦的样子,
我的怀疑又一次动摇了。难道……真是我多心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王婶的声音。
“晚晚,在家吗?”我擦了擦眼泪,走去开门。王婶站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
她把我拉到门外,压低了声音。“晚晚,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王婶,您说。
”“你妈失踪那天下午,我出门倒垃圾,看到你爸了。”我的心猛地一紧。
“你爸……他开着车,往山路反方向去了。车上……好像还坐着一个女人,挺年轻的,
不是我们村的。”王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他说他在家养病。
他却开车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我妈生死未卜的时候,离开了。浑身的血液,
一瞬间冻结成了冰。2三天后,搜救队在鹰愁崖下,找到了我妈。找到时,
她已经被大雪覆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法医说,她是失足坠崖,当场死亡。一场意外。
所有人都这么说。灵堂里,林国栋哭得撕心裂肺,几度昏厥。他抱着我妈的黑白照片,
一声声地喊着“阿兰”,那份悲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亲戚们都来劝我。“晚晚,
你爸身体不好,你妈这一走,对他打击太大了,你可得撑住。”“是啊,
你看你爸都哭成什么样了。”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只觉得无比虚伪,
无比恶心。王婶的话,那张被撕碎的火车票,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我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我妈在山里采了一辈子药材,哪块石头滑,哪条路险,
她比谁都清楚。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足?葬礼那天,天阴沉沉的。前来吊唁的人群中,
我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和一个看起来比我小几岁的少年。
女人很漂亮,化着精致的妆,一身黑色的名牌大衣,在这朴素的山村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站着,目光落在林国栋的身上,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和……不耐烦。我注意到,林国栋在看到她们时,
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朝着她们的方向,投去一个极其隐晦的、安抚性的眼神。我的心,
沉到了谷底。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就是王婶看到坐在我爸车里的那个人。葬礼结束后,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需要冷静。我需要证据。我一遍遍回想王婶的话,
回想那个女人的眼神,回想林国栋所有的反常。深夜,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院子里的垃圾焚烧桶旁。林国栋有烧掉废纸旧物的习惯。我蹲下身,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在冰冷的灰烬里翻找着。突然,
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没有完全烧毁的硬角。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拨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的一角。上面的人像,被火燎得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认。是林国栋。
他笑得一脸幸福。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女人,正是葬礼上那个时髦的女人。而他们的身前,
还站着那个少年。三个人,头挨着头,笑得灿烂。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照片的背景,
是南方的海滨城市。阳光,沙滩,海浪。和我妈日记里那张火车票的目的地,一模一样。
我拿着那张残缺的照片,手抖得不成样子。原来,所谓的肺病是假的。所谓的在家养病,
也是假的。在我妈为了他,冒着风雪进山寻找那一线生机时,他却带着他的情人,
他的私生子,在温暖的南方城市里,享受着阳光海滩!愤怒和恨意,像野火一样,
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我冲进林国栋的房间。他已经睡下,呼吸平稳,
甚至带着轻微的鼾声。我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将那张照片狠狠砸在他的脸上。“林国栋!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谁!”他被惊醒,看到照片,脸上血色尽失。
“你……你……”他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是谁?!
这个孩子又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我声嘶力竭地质问。
他眼中的惊恐,慢慢变成了恼羞成怒。“够了!”他猛地坐起来,一把将我推开。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那是白薇,这是她的儿子白浩!从今天起,
他们就是这个家新的主人!”他的声音冰冷而绝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妈的头七还没过!她的尸骨未寒!
他就要把别的女人和孩子领进这个家!“你休想!”我像一头发疯的母狮,扑上去撕扯他。
“这是我妈的家!你让他们滚!你给我滚!”“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辣的疼。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林国栋指着我的鼻子,面目狰狞。“林晚,你给我搞清楚!这个家,现在是我说了算!
”“我告诉你,我跟你妈,早就没感情了!我们私底下已经离婚了!要不是她死缠烂打,
我早就跟白薇在一起了!”离婚?我妈的日记里,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担忧和爱意。
他们怎么可能离婚!“你撒谎!”“我撒谎?”他冷笑一声,“你要是不信,
明天我就把她们母子接过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他不再理我,
翻身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脸上**辣的痛,
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我看着床上那个背影。这个我叫了二十年“爸爸”的男人。
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无比可怕。3第二天,林国栋真的把那对母子接了回来。
女人叫白薇,少年叫白浩。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堂而皇之地踏进了这个家。
白薇一进门,就以女主人的姿态,开始打量屋子里的陈设。“哎呀,国栋,
你这装修也太老气了,回头得重新弄一下。”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还有这沙发,
都什么年代的了,该换了。”林国栋像个哈巴狗一样,跟在她身后,连连点头。“好好好,
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换就怎么换。”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气得浑身发抖。这房子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我妈一件件亲手挑选的。这个沙发,
是我爸妈结婚时买的,我妈爱惜得不得了,沙发套都洗得泛白了。现在,这个女人一句话,
就要把它扔掉。“把你们的东西拿出去!滚出我家!”我指着门口,对他们吼道。
白薇像是才看到我一样,夸张地“呀”了一声,躲到林国栋身后。“国栋,她……她好凶啊,
我好怕。”林国栋立刻把我拉到一边,厉声呵斥。“林晚!你发什么疯!
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我没忘!”我死死地瞪着他,“我告诉你,
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天,他们就休想住进来!”“你……”林国栋气得扬起了手。
白薇却拉住了他。她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林**,哦不,
应该叫你小晚吧。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事实就是这样。你爸爸爱的是我,
我和他才是真心相爱的。”“你闭嘴!你这个第三者!”“第三者?”白薇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小晚,话可不能这么说。感情的事,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你妈妈自己想不开,非要去爬什么破山,能怪谁呢?我们还好心劝过她呢。”她的话,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我的心脏。我们?她用了“我们”这个词。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们劝过我妈?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她?!”白薇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微微一变。她挣开我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只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如果她在天有灵,
也希望你爸爸能幸福。”“你撒谎!你见过我妈!就在她进山那天,对不对?!
”我步步紧逼。林国栋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推开,把我护在身后的白薇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
“林晚!你闹够了没有!白薇身体不好,你别吓着她!”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不耐。
“我再告诉你一遍,**死,就是个意外!跟任何人都没关系!你要是再敢胡搅蛮缠,
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滚出这个家。他为了保护这对母子,竟然要赶我走。
白薇躲在林国栋身后,向我投来一个挑衅的、得意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
这个男人,这个家,现在都是我的了。你斗不过我。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我读懂了那两个字。“活该。”那一瞬间,我心底的最后一丝温情,彻底被碾碎。
我看着他们,看着林国栋那张虚伪的脸,看着白薇那张得意的脸。我忽然笑了。“好,很好。
”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我不会滚。我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我要留下来。我要查清楚我妈死亡的真相。我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血的代价!
白薇那句无心之失,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我们劝过她。”这证明,
在我妈进山前,他们见过面。甚至,发生过争执。而这场争执,
很可能就是导致我妈失足坠崖的直接原因!我必须找到证据。
我必须找到那个能证明他们见过面的人。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地方。长白山脚下,
那个我妈经常光顾的,卖草药和山货的小村子。4我跟学校请了长假,
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去山脚村落的班车。林国栋没有阻拦我。或许在他看来,
我只是在闹脾气,出去散散心,过几天就会接受现实。他巴不得我赶紧走,
好给他和他的新欢腾地方。山脚下的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彼此都相熟。
我妈是这里的常客,很多人都认识她。我一家一家地问。“叔叔,您好,我是赵兰的女儿。
您还记得我妈吗?”“阿姨,我想问一下,大概半个月前,您见过我妈吗?她进山那天。
”起初,村民们都很热情。一提到我妈,都惋惜地叹气。“多好的人啊,说没就没了。
”“是啊,你妈人最实诚,从不缺斤短两。”可当我问到她失踪那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有没有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时。所有人的态度,都变得讳莫如深。他们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没……没看见。”“那天雪大,我没出门。”“不清楚,不清楚。”他们的反应太奇怪了。
仿佛在集体隐瞒着什么。这让我更加坚信,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放弃,
继续在村子里寻找。终于,在村口一间最偏僻的草药铺里,我找到了突破口。
铺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姓孙,村里人都叫他孙药倌。他是我妈的老朋友,
我妈的很多草药知识,都是跟他学的。看到我,孙爷爷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是晚晚啊,都长这么大了。”他请我进屋,给我倒了杯热茶。我握着温暖的茶杯,
将我的来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孙爷爷,求求您,告诉我实话。我妈进山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和人吵架了?
”孙爷爷沉默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你妈……她是个苦命人啊。”他终于开口了。“那天下午,雪下得正紧。你妈来我这,
买了一把攀山用的绳索和冰爪。”“我劝她,这么大的雪,别进山了,太危险。可她不听,
说有急用。”“她刚走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开到了村口。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男的,我看着眼熟,好像……就是你爸。”孙爷爷抬起头,
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他们拦住了你妈,就在那边的老槐树下,吵了起来。
”“我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吵什么。只看到那个女的,指着**鼻子骂。
你爸……就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急切地追问。
“后来,吵得越来越凶。我隐约听到你爸吼了一句。”孙爷爷顿了顿,
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好像是说……‘你要是敢上去,
死在上面,也是你自找的!别坏了我的好事!’”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别坏了我的好事!
原来,他不是简单的见死不救。他是故意**我妈!他希望我妈去死!“然后呢?
”我的声音在发抖。“然后,你爸就拉着那个女人,上了车,一脚油门就走了。
留下你妈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孙爷爷摇了摇头,满脸不忍。
“我当时还想过去劝劝她,可等我穿好衣服出门,她已经往山上去了。那背影……决绝得很。
”真相。这就是真相。林国栋和白薇,就是逼死我妈的凶手!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
将我妈推向了绝路!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我的胸膛撑爆。我向孙爷爷道了谢,
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药铺。我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我没有证据。孙爷爷年纪大了,
眼神不好,他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那个人就是林国栋。就算他愿意作证,
林国栋也可以轻易否认。我需要更直接,更无法抵赖的证据。我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白薇和白浩不在,林国栋也不在。也好。我冲进我妈的房间,开始疯狂地翻找。我相信,
我妈那么细心的一个人,她一定留下了什么。一定有!我翻遍了衣柜,翻遍了书桌,
甚至连床板都掀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目光,
落在了那个装着日记本的木盒子上。盒子不大,除了日记本,应该放不下别的东西。
但我还是不死心。我把盒子拿起来,晃了晃。没有声音。我把它翻过来,仔细检查。
在盒子的底部,我摸到了一条极细的缝隙。这是一个夹层!我用指甲,
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那层薄薄的木板。夹层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房产地契。
只有一沓薄薄的纸,和一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的小东西。我先拿起了那沓纸。
第一张,是一份医院的诊断报告。我看清上面的名字时,如遭雷击。患者:赵兰。
不是林国栋。是我妈!诊断结果那一栏,赫然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字:肺癌晚期。
怎么会……怎么会是我妈?!林国栋不是说他病了吗?我颤抖着手,继续往下看。
报告的日期,是两个月前。比林国栋拿出他那份“诊断”的时间,还要早。所以,从一开始,
生病的人就不是林国栋,而是我妈。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怕她走了,没人照顾我们。
所以她把自己的诊断报告藏了起来,配合林国栋演了一出他生病的戏码。
她想用自己最后的时间,为他寻来救命的“仙草”。她想让他好好地活下去。
我这个傻妈妈啊!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拿起那个黑色的小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我颤抖着,按下了播放键。滋啦的电流声后,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国栋,算我求你了,别逼我……”紧接着,
是白薇尖利刻薄的嘲讽。“求他?赵兰,你有什么资格求他?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黄脸婆的样子,哪个男人会喜欢?赶紧拿着钱滚蛋,别在这碍眼!”然后,
是林国栋冰冷无情的声音。“我最后说一遍,把字签了!否则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录音笔里,清晰地记录了那天在山脚下发生的一切。那场,将我妈推入深渊的争吵。
5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那段录音。每一次,都像是有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反复切割。
我妈的哀求。白薇的羞辱。林国栋的绝情。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深深地烙在我的灵魂上。我终于明白了。林国栋所谓的“肺病”,
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不是为了让我妈离开家,好让他和白薇双宿双飞。
他是为了骗我妈去死!他知道我妈有多爱他,知道我妈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所以他捏造了自己的“绝症”,引诱我妈去长白山那片险恶之地,寻找虚无缥缥的野山参。
而他和白薇,则在山脚下,上演了最后一出戏。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
摧毁了我妈最后的精神支柱,让她在绝望和悲愤中,独自走向了死亡。好一招借刀杀人!
好一个恶毒的计划!我握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手背上青筋暴起。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
我关掉录音,将它和那份诊断报告,小心翼翼地收好。我没有立刻报警。仅仅是让他们坐牢,
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我要让他们尝到,比死亡更痛苦的滋味。
我要让他们在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从云端狠狠地摔下来!机会,很快就来了。几天后,
林国栋红光满面地回到家。他递给我一张烫金的请柬。“晚晚,下周六,在县里最好的酒店,
我要和白薇举办婚礼。”他看着我,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得意。“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但人总要往前看。到时候,我会正式对外宣布,白薇是我的妻子,白浩是我的儿子。
”“你作为女儿,也要出席。我会在宴会上,好好补偿你。”补偿?他拿什么补偿?
他拿什么来还我妈妈的命?我看着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心中冷笑。婚礼?很好。
这正是我想要的舞台。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
”林国栋显然没料到我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就对了。晚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白薇就是你妈妈,你们要好好相处。
”我妈妈?她也配?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爸,你放心。
我一定会去‘祝福’你们的。”那几天,我表现得异常顺从。白薇在这个家里指手画脚,
让我把妈妈的遗物都收起来,免得“晦气”。我照做了。她嫌弃我妈种的花草不好看,
让林国栋找人全部铲掉,换上她喜欢的玫瑰。我也没有反对。我的顺从,
让林国栋和白薇彻底放下了戒心。他们以为,我已经接受了现实。
白薇甚至开始以长辈的姿态,对我嘘寒问暖。“晚晚啊,婚礼那天,你可得穿漂亮点,
别给你爸丢人。”“我给你买了条新裙子,你试试合不合身。
”她把一条艳俗的红色连衣裙递给我,脸上是虚伪的关切。我接过来,
微笑着说:“谢谢……阿姨。”她听到这个称呼,笑得越发得意。婚礼那天,
县里最大的酒店,宾客云集。林国栋在镇上开了个小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来的都是他的生意伙伴,还有我们家沾亲带故的亲戚。林国栋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满面红光,挽着身穿洁白婚纱的白薇,在门口迎接客人。白薇今天美极了,
脸上的笑容幸福得快要溢出来。他们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璧人。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这是一场多么美好的姻缘。可我知道,这洁白的婚纱下,
包裹着多么肮脏和恶毒的灵魂。我穿着白薇给我买的那条红裙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像一个透明的看客。宴会开始了。司仪在台上说着热情洋溢的祝词。
林国栋和白薇走上舞台中央。聚光灯下,他们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林国栋拿起话筒,
清了清嗓子。他开始了他深情的演讲。“今天,是我林国栋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首先,
我要感谢我的亡妻,赵兰。她虽然离开了,但永远活在我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