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礼堂出来,陈忘一直在喊我。
我没回头,径直拦了辆出租车。
“去机场。”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出我脸色太差,没敢搭话。
手机震了一下,是何思娣母亲发来的语音,背景音嘈杂:
“我们到了。”
我闭了闭眼。
西恩转来的钱还剩不少,足够买两张返程机票,再付一笔辛苦费。
机场人流熙攘。
我很快找到了那对夫妇。
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男人蹲在墙角抽烟。
我走过去。
“叔叔阿姨。”
他们立刻站起来,女人搓着手,眼里闪着精光:
“小姑娘,只要我们把她打一顿带回去,你就真的给我们两万块?”
“是。”
我声音很平静。
“而且何思娣的助学贷款已经还清了。”
“以后她嫁人的彩礼,你们也能一分不少地留给你们儿子。”
何思娣父亲把烟头碾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这小蹄子!原来早就还清了。”
“毕业一年了,愣是躲着不回家,电话也不接。读个大学读出能耐了?这次我非把她弄回去嫁给老张不可!”
“虽然是做后妈,但人老张可是出十八万呢!”
女人拽了拽他袖子,又转向我,脸上挤出讨好的笑:
“姑娘,你别见怪……我们也是没办法。家里就小勇一个儿子,没钱娶不上媳妇啊。思娣她是姐姐,帮衬弟弟是应该的……”
我没接话。
他们不会知道,何思娣早就缩在陈忘怀里,哭着说她必须拿奖学金。
不然家里就不让她继续念了。
他们更不会知道,那笔还清贷款的钱,沾着我父亲的血。
所以我要他们都不好过!
刚到家车门口,车还没停稳,她父母就冲了下去。
“爸妈?”
何思娣愣住,陈忘给她买的糖葫芦掉在地上。
“你们怎么……”
话音未落,她父亲一个箭步上前,抡起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炸开。
何思娣踉跄着后退,捂住瞬间肿起的脸颊,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死贱种!还敢躲?!”
她父亲扑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没头没脸地打。
“供你读大学是让你翅膀硬了不回家?!你弟弟娶不上媳妇你倒在外头逍遥!”
“爸!别打……”
何思娣试图护住肚子,声音发颤。
“我有话跟你们说……”
“说你个赔钱货!”
她父亲一脚踹在她腿弯。
“跟我们回去!张家那瘸子说了,彩礼给十八万八!”
何思娣蜷缩地上,肚子疼痛不已。
突然她抬起头。
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盯住我。
她猛地起身朝我冲来,尖利的指甲直抓我的脸:
“黎诗!是你!”
我下意识后退,她却发疯般揪住我的头发撕扯。
瞬间,假发被生生扯落,露出我光秃秃的头顶。
何思娣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她盯着我的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上晕开的暗红色血迹。
表情从暴怒变成茫然,再变成惊恐。
“我的……孩子……”
她松开手,踉跄着捂住小腹,缓缓瘫软下去。
陈忘从屋子飞奔出来抱住她。
鲜血顺着她的小腿蜿蜒流下,在水泥地上晕开刺目的红。
她母亲尖叫起来,她父亲也慌了神,想去扶又不敢碰。
陈忘赶紧掏出手机叫附近的医生。
我站在原地,假发掉在脚边。
何思娣脸色惨白如纸,眼睛却还死死瞪着我。
我嘴唇微张,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报、应。
医生不一会就赶到,和陈忘一起将她抬上床。
她父母手足无措地跟在床边张望。
片刻,我听见她母亲带着哭腔的骂声飘来:
“什么时候怀的野种!不是清白姑娘张家还要不要她?彩礼可咋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