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十年,嫁他三年,终究抵不过他白月光的一滴眼泪。
当他冷笑着命令我躺上手术台,用我的肾去救另一个女人时,我忽然就不痛了。
林伟,你要我的肾,我给你。连同我对你所有的爱,一起剜掉。
从此以后,你的世界,我再不稀罕。
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寒意,透过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刮在脸上,微微的刺痛。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车厢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伟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得如同大理石刻,下颌紧绷,从上车到现在,他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这种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都让人心慌。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忍不住侧过头,偷偷打量他。
这个男人,我爱了整整十年。
从十八岁情窦初开,到二十八岁嫁为他妇,我生命里最好最美的年华,全都刻满了他的名字。曾经,他的一个微笑就能让我欢喜一整天,一句温言就能驱散我所有阴霾。
可如今,他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个冰川世界。
车子最终的目的地,是市中心最顶级的私立医院。
林伟终于停稳车,熄火。他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而是转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我的心猛地一跳,喉咙发干,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阿伟……”我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们来医院做什么?你……身体不舒服吗?”
林伟薄唇紧抿,那双曾让我沉醉不已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有冰封的决绝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进我的耳膜。
“晴晴,肾衰竭晚期,必须立刻换肾。”
我愣住了,苏晴?那个林伟放在心尖尖上,永远纯洁无辜的白月光?她病了?还病得这么重?
一瞬间,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可悲的庆幸——原来不是他身体不适。
但下一秒,林伟的话将我刚刚泛起的那一丝微末情绪彻底碾碎。
“你的肾源与她配型成功。”他顿了顿,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剖开她试图维持的镇定,直抵内核,“沈念初,捐一颗肾给她。”
不是商量,不是请求,是通知,是命令。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四肢百骸窜起一股无法抵御的寒意。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说什么?
捐一颗肾……给苏晴?
因为苏晴需要,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要拿走我身体的一部分?
巨大的荒谬和刺骨的冰凉席卷了我,让我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入骨髓的男人,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玩笑、犹豫,或者……哪怕只是一丁点的不忍。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耽搁已久的公事,仿佛我的震惊、痛苦、抗拒,都是不懂事、不顾大局的无理取闹。
“为……为什么?”我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泣音,却又奇迹般地没有眼泪流下来,只是眼眶胀痛得厉害,“阿伟,那是肾……不是别的什么……”
人有两颗肾,失去一颗,虽然不会死,但对身体的损伤是永久性的,余生都需要精心养护,再不能劳累,体质会一落千丈。他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林伟打断我,语气冷硬,“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救晴晴的办法。一颗肾而已,你不会死。但晴晴等不起。”
一颗肾……而已?
他说得多么轻描淡写。
我忽然想笑,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却比哭还要难看。
看啊,这就是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为了苏晴,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剜掉我的血肉。
“如果……我不愿意呢?”我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句微弱的反抗。心底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可怜的希冀,希望他能看在……看在夫妻情分上……
林伟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阴鸷,他倾身过来,强大的压迫感让我窒息。
“不愿意?”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威胁,“沈念初,别忘了你躺在医院里等着手术费的母亲。也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的。”
“用你一颗无关紧要的肾,换晴晴一条命,换你母亲后续的治疗无忧,很公平。”
“你没有选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我心口反复切割,碾磨。
最后那一丝希冀,彻底粉碎,化为齑粉。
原来,在他心里,我和我母亲的安危,我的一切,都只是可以用来交易、用来胁迫我就范的筹码。
都是为了苏晴。
十年痴恋,三年婚姻,无数个深夜我独自守候的暖灯,他醉酒时我彻夜不眠的照顾,他胃痛时她精心熬煮的粥……原来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我忽然就不想挣扎了,也不想哭了。
极致的痛苦过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心口那个地方,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漏着风,冷得我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我看着林伟,看了很久很久,像是要将这张刻入我灵魂深处的面容,连同此刻的冷酷一起,彻底埋葬。
然后,我缓缓地,缓缓地弯起了嘴角。
一个无比清晰,却又空洞得令人心悚的笑容,在我苍白的脸上绽开。
“好。”
我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林伟,你要我的肾。”
“我给你。”
林伟似乎没料到我会答应得如此痛快,甚至……还笑了?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心底掠过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很快被苏晴有救的急切所取代。
他不再看我,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跟上,医生已经在等了。”
我顺从地跟着下车,秋风吹起我单薄的衣摆,勾勒出我消瘦的身形。我抬头望了望医院冰冷高大的建筑,白色的外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而我,正一步步走向我的刑场,亲手奉上我的爱情,和我健康的躯体。
我依旧在笑,嘴角的弧度完美得无懈可击。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颗曾经为他疯狂跳动的心,已经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被他亲手捏碎,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