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

陆知衍只给了她三分钟。

苏然看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林菲菲和沈嘉文，大脑飞速运转。

方案被截胡，台词被抢。

现在冲上去，只会显得自己像个拙劣的模仿者。

怎么办？

放弃吗？

然后回到公司，继续当那个随时可能被“优化”掉的小透明？

不。

她不甘心。

苏然的目光扫过整个展厅，最后落在了《星空》旁边一幅不起眼的小画上。

那是梵高的另一幅作品，《吃土豆的人》。

画面昏暗，画中的人物面容愁苦，正在分食盘子里仅有的一点土豆。

这幅画，远没有《星空》和《向日葵》那么出名，几乎没什么人驻足。

苏然忽然有了主意。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沈教授，林**。”

她微笑着打招呼，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沈嘉文和林菲菲同时回头看她。

林菲菲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警惕。

“苏然？你怎么在这？”

“公司团建活动，组织我们来美术馆接受艺术熏陶。”苏然面不改色地撒谎。

她转向沈嘉文，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沈教授您好，我是苏然，久仰您的大名，今天能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沈嘉文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

“你好。”

“刚才听到二位在聊梵高，我也很喜欢他。”苏然的目光转向墙上的画作，“不过，比起他后期的绚烂，我个人其实更偏爱他早期的作品。”

她指向那幅《吃土豆的人》。

“比如这幅。很多人觉得它压抑、丑陋，但我觉得，这才是梵高真正的底色。”

“他画的不是贫穷，而是在贫穷中依然存在的，人最质朴的尊严和家庭的温情。”

“那盏昏暗的油灯下，是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希望之光。这种力量，比向日葵的燃烧更深沉，也更打动我。”

她说完，展厅里一片安静。

林菲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从网上看来的热门评论，听起来漂亮，却很空洞。

而苏然的这番话，显然是经过了深入的思考，带着强烈的个人见解。

沈嘉文的眼睛亮了。

他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然。

“苏**的见解很独特。确实，大部分人都只关注梵高的疯狂，却忽略了他作品里的人文关怀。”

“看来苏**对艺术有很深的研究。”

“谈不上研究，只是个人的一点浅见。”苏然谦虚地笑了笑。

她其实根本不懂什么艺术，这些话，是她昨晚看资料时，从一篇冷门论文里看到的观点，然后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

幸好，她赌对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苏**一起喝杯咖啡，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

沈嘉文发出了邀请。

成功了！

苏然心里一阵狂喜，但面上依然保持着淡定。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林菲菲。

林菲菲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

“那……沈教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识趣地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泄似的发出“噔噔”的声响。

苏然在心里比了个“耶”的手势。

第一回合，完胜。

和沈嘉文的咖啡之约，比想象中更顺利。

他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博学又风趣。

苏然全程运用陆知衍教的“灵魂共鸣”法，时不时抛出一些独特的观点，成功地让沈嘉文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分开时，沈嘉文主动要了她的电话。

“苏**，今天和你聊天非常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见面。”

“随时欢迎。”

看着沈嘉文离去的背影，苏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陆知衍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表现不错。奖励你今晚不用加班。】

苏然撇了撇嘴。

这算什么奖励？

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她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栽培”。

回到家，苏然把自己摔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

演一个知性美女，比跑十个客户还累。

她正放空时，手机响了，是沈嘉文发来的微信。

【到家了吗？】

苏然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切换到“知性美女”模式。

【刚到，谢谢沈教授关心。今天的美术馆之行，收获颇丰。】

【叫我嘉文就好。】

【好的，嘉文。:)】

苏然发完这个微笑表情，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从艺术聊到文学，从诗词歌辅聊到人生哲学。

苏然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她一边聊，一边还要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陆知衍，接受他的“远程指导”。

陆知衍：【这个表情太谄媚，撤回。】

陆知衍：【不要问他“在干嘛”，要分享你“在干嘛”。比如：正在看一本很有趣的书。】

陆知衍：【聊天结束语不要用“晚安”，要用“期待下次再聊”，给他留下想象空间。】

苏-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而陆知衍，就是那个手握丝线的操控者。

她所有的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但一想到华南项目，她又只能忍了。

聊到十点，苏然终于找了个借口结束了对话。

她把手机一扔，感觉自己要虚脱了。

然而，她还没喘口气，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

“苏然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醉意的男人声音。

是张浩。

苏然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打错了。”

她想挂掉电话。

“然然，别挂！”张浩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我知道是你。你听我说，我后悔了。”

后悔了？

苏然觉得可笑。

“你后悔什么？”

“我不该跟你分手，我不该说你无趣。”张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个女人就是个拜金女，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她只是看上了我爸妈要给我买房！”

“我现在才知道，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好的。”

“然然，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我明天就去买你最喜欢的包包，我带你去吃你最想吃的那家餐厅。”

他开始细数她的喜好，试图唤起她的回忆。

如果是以前的苏然，听到这些话，可能真的会心软。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张浩，你是不是觉得，我苏然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垃圾回收站？”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想要的时候就捡回来，不想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电话那头的张浩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苏然，会说出这么带刺的话。

“然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苏然打断他，“重要的是，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完，就准备挂断。

就在这时，电话里突然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又刻薄。

“张浩！你背着我给谁打电话呢？”

紧接着，是东西摔碎的声音和男女的争吵声。

苏然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一场闹剧。

她靠在床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原来，真的放下一个人的时候，是如此的平静。

她打开和陆知衍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地发了一句。

【老板，谢谢你。】

谢谢他让她看清了过去有多愚蠢。

也谢谢他，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一次，陆知衍过了很久才回复。

【早点睡。明天早上九点，公司门口等我。】

【去哪？】

【给你找第十二任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