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我被亲生父母从孤儿院接回,换上嫁衣,要献祭给河神。母亲抚摸我的脸,
温柔地威胁我:去年那个不听话的,被鱼啃得只剩骨头了。」我笑了。十年前,
他们也是这样,将八岁的我绑上铁链,沉入江底。
我抚摸着手腕上被“河神”锁链留下的旧疤,轻声问她:母亲,您猜,今天是他吃我,
还是我……吃神?1.我那名义上的母亲,林婉,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她眼中的怨毒瞬间被一丝慌乱所取代。
“你……你说什么胡话!”我抬起眼,对她露出一个无辜至极的笑容。“我说,
能为镇子做贡献,我很高兴啊。”“能被河神大人选中,是我的福气。
”林婉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开了个染坊,精彩纷呈。她大概在琢磨,我是不是被吓傻了。
最后,她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拉着我的手往里走。“傻孩子,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她的手很凉,握着我的力道却很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我被她带进一座古宅。
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木料和浓重香火混合的味道。
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从偏房冲出来,嫉妒地剜了我一眼。“她就是江月初?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河神大人怎么会选她?”林婉立刻沉下脸,斥责道:“江雪!胡说什么!
这是河神大人的旨意,也是你姐姐的福分!”名叫江雪的女孩撇了撇嘴,满脸不服气。
“什么福分,不就是去送……”“你给我闭嘴!”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我的“父亲”,
江正德,从正厅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暗色长衫,面容严肃,不怒自威,
看我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货物。“时辰不早了,带她去静心堂,沐浴更衣。
”他的话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我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而是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牲口。
林婉立刻应声,拉着我就要往后院走。江雪跟在后面,小声嘀咕:“得意什么,
不过就是个祭品。”我没理会她。我的目光越过他们,
看向大堂正中供奉的那块黑漆漆的牌位。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用朱砂画的,
扭曲又诡异的符号。河神。我回来了。2.所谓的“静心堂”,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
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只有一扇沉重的木门。屋子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木桶,
里面盛满了加了符纸和草药的热水,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林婉和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把我推进屋,命令我脱掉衣服。“祭祀河神的新娘,
身体必须是纯净的。”“从里到外,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污秽。”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
带着一种审视祭品的挑剔。我顺从地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单衣。“母亲,”我轻声开口,
“听说去年的新娘不听话,惹怒了河神大人?”林婉的动作一顿。她抬眼看我,眸光阴冷。
“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顺从,就能给江家,给整个镇子带来福报。
”“若是起了别的心思……”她没有说下去,但那两个婆子往前站了一步,
粗壮的手臂说明了一切。这哪是怕我起别的心思,这简直是怕我下一秒就原地飞升跑路了。
我笑了笑,自己动手解开衣带,露出手腕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它像一条蜈蚣,
盘踞在我白皙的皮肤上,狰狞可怖。林婉的瞳孔骤然一缩。她死死地盯着那道疤,
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这是怎么弄的?”“哦,这个啊,
”我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腕,“小时候不懂事,在孤儿院跟人打架,被铁丝划的。
”林婉脸上的血色褪尽。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赤脚踏入木桶。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了我,那股草药味更浓了。我闭上眼睛,
任由两个婆子用粗糙的布巾擦拭我的身体。力道很大,像是要搓掉我一层皮。
我能感觉到林婉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我,充满了探究和无法掩饰的恐惧。我知道她在怕什么。
十年前,被他们亲手选中,扔进江里的那个女孩,手腕上也被锁上了一样的铁链。她以为,
我就是那个女孩的转世报应。她猜对了一半。我不是转世。我是本人,亲自回来索命了。
3.沐浴之后,我被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寝衣,关在“静心堂”里。
晚饭送来的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林婉端着碗,坐在床边,
试图用她那温柔似水的语气跟我说话。“月初,再过一天,你就是河神大人的新娘了,
这是无上的荣耀。”“你那死去的妹妹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代替她享了这份福气,
也会高兴的。”她竟然主动提起了“妹妹”。一个被她凭空捏造出来的,
用来解释我身份的幌子。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却在十年前“不幸夭折”的妹妹。
真是煞费苦心。我抬起头,眼神清澈地看着她:“母亲,妹妹是怎么死的?
”林婉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生了急病,没救回来。”“是吗?”我放下碗,
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可我怎么听说,镇子上十年前,也死了一个新娘呢?
”林婉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像是被蝎子蛰了。她惊恐地看着我,
眼神里满是“你怎么会知道”的骇然。“你听谁胡说八道!”她厉声尖叫,
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这镇子上的人,嘴碎得很。”我慢悠悠地靠回床头,“他们说,
那个新娘也是江家的女儿,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们还说,她是被亲生父母绑起来,
活活沉了江。”“母亲,你说,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呢?”“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林婉崩溃地捂住耳朵,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你不是她!你不是她!”“我当然不是她。
”我轻笑一声,“她已经死了,不是吗?”林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对,
她死了,早就被鱼吃光了!你只是长得像!”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木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随即传来落锁的声音。我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听着门外她渐行渐远的,惊惶的脚步声,我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碗。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可怜的“母亲”,她还不知道,我这只老鼠,
长了满嘴的獠牙。夜深了。我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毫无睡意。十年前那个夜晚的冰冷江水,
铁链的触感,还有被水草缠住脚踝的窒息感,此刻都无比清晰。突然,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门外传来。像是有人在用指甲,缓缓地,一下一下地刮着门板。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来了。他们惯用的,恐吓新娘的把戏。我翻了个身,
背对门口,继续闭目养神。那刮门声持续了很久,见屋里毫无动静,便停了。取而代之的,
是门锁被打开的,“咔哒”一声轻响。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长音,
一道缝隙被缓缓推开。一股混杂着水腥气和腐烂气味的冷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我。4.那东西在门口站了很久。
带着粘稠湿意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后背洞穿。我依旧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的频率。比耐心?我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在江底那暗无天日的洞穴里,
我曾为了躲避追捕,一动不动地装了三天石头。终于,那个东西似乎失去了兴趣。
门被轻轻地带上,落锁声再次响起。我睁开眼,黑暗中,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二天一早,林婉来给我送早饭。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布满血丝,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昨晚……睡得好吗?”她试探着问。“挺好的。”我接过那碗依旧清汤寡水的粥,
“就是做了个梦。”林婉的手一抖。“梦见什么了?”“梦见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小女孩,
她问我,为什么睡了她的床。”“啪”的一声,林婉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
碎瓷和米粥洒了一地。她惊恐地尖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我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
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擦了擦嘴角。就这点胆子,还想学人家搞封建迷信,
简直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很快,江正德来了。他比林婉要镇定得多,
但阴沉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不要再妖言惑众!”他厉声警告我,
“安安分分当你的新娘,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求饶!”我抬眼看着他,
平静地问:“比如,像十年前那样,用铁链锁住我的手脚,再用布堵住我的嘴吗?
”江正德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上前一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死死按在墙上。
“你到底是谁?”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力道大得惊人。窒息感瞬间涌了上来。我没有挣扎,
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杀意和恐惧。“我……是你的女儿啊,父亲。
”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江正德的手抖了一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老爷!时辰到了!大祭司和长老们已经在祠堂等着了!”江正德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我滑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算你命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杀机毕露,“等献祭了河神,我倒要看看,
你还能怎么装神弄鬼!”他拂袖而去。两个婆子走进来,粗鲁地将我从地上架起来,
开始为我梳妆。冰冷的胭脂,厚重的粉底,一层层地涂抹在我的脸上,掩盖了我原本的模样。
最后,她们为我穿上了那件沉重又繁复的大红嫁衣。镜子里的人,凤冠霞帔,红唇似血。
却面无表情,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台的人偶。5.祠堂里站满了人。
江家的长辈,镇上的头面人物,都聚集于此。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
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大祭司。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吉时已到,新娘上路。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怜悯,有恐惧,有麻木,更多的,是狂热。
江正德和林婉站在我身侧,一左一右“搀扶”着我。在外人看来,这是父母对女儿的不舍。
只有我知道,他们紧箍着我手臂的手,是为了防止我逃跑。林婉还在低声地哭泣,
演着她那慈母的角色。“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被他们半推半架地带出祠堂,
走向江边的码头。整个古镇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道路两旁挂满了红灯笼,
明明是大白天,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码头上,停靠着一艘被装点得花团锦簇的木船。
船头立着一个巨大的牌位,上面画着和祠堂里一样的扭曲符号。江雪也跟在人群里,
她看着我身上的嫁衣,眼中是藏不住的嫉妒。但当她的目光与我对上时,
又立刻化为幸灾乐祸的快意。我被送上了船。脚下是柔软的红毯,
可我却觉得像是踩在无数白骨之上。江正德亲自为我戴上红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
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耍花样,就算你今天活下来,
江家也容不下你。”“好好去陪你的好妹妹吧。”我隔着盖头,笑了。“父亲,您放心。
”“黄泉路上,我一定会等你们的。”江正德的身体僵住了。
我能想象出他此刻惊怒交加的表情。船被推离了码头,缓缓向江心驶去。
岸上传来林婉声嘶力竭的哭喊,以及大祭司那吟唱般的祈福声。周围很安静,
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我静静地坐着,藏在袖中的手,握住了一柄冰冷的,
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船行至江心,停了下来。划船的船夫跳上另一艘小船,迅速离去。
周围彻底陷入了死寂。江风吹来,带着浓重的腥气。我知道,它要来了。忽然,
船身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水下撞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船板开始开裂,江水从缝隙里疯狂地涌了进来。冰冷的江水很快淹没了我的脚踝,我的嫁衣。
船在快速下沉。我扯下头上的盖头,看向昏暗的江面。一个巨大的,长满粘滑鳞片的头颅,
缓缓地从水中浮现。它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贪婪和饥饿。十年了。
“河神”大人。你的新娘,来给你送终了。6.船彻底沉了下去。在我落水的前一秒,
我从袖中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割断了嫁衣繁复的下摆。沉重的凤冠也被我一把扯下,
扔进了江里。冰冷的江水瞬间将我吞没。失重和窒息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
我没有丝毫慌乱。我睁开眼,水下很浑浊,但我依然能看清那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朝我逼近。
它的速度极快,张开的大嘴里,是密密麻麻的,如同钢针般的牙齿。我立刻调整姿势,
向旁边躲闪。同时,我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油布包,打开它,将里面的粉末尽数撒入水中。
那是我用十年时间,根据江底特殊的水草和矿物研制出的东西。对人无害,对它,却是剧毒。
“河神”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它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困惑。趁着这个机会,
我飞速向记忆中的方向游去。十年前,我就是从这里逃生的。我知道这片水域下面,
有一个复杂的,被淹没的古代建筑群。那里,就是它的巢穴。也是我的复仇之地。
那个怪物显然被激怒了,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声音在水下听起来格外诡异。
它再次朝我冲来,速度比刚才更快。我没有回头,拼尽全力向前游。手腕上的旧疤,
在冰冷的江水中,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当年,就是它的一条触手,像铁链一样缠住了我,
留下了这道永远的印记。这一次,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眼看就要被追上,
我猛地一个下潜,钻进了一个狭窄的石缝。怪物巨大的头颅撞在石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