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已经彻底失控。
三十分钟，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所有人的认知上。
海鲨平台的用户协议里，打赏上限是存在的，但对于这种顶级神豪，规则似乎只是摆设。
平台的技术甚至短暂地为他开放了绿色通道，生怕这尊财神爷刷得不尽兴。
林晚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钱，而是一种被猛兽盯上的、**的危机感。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维持着职业的甜美笑容，开始走流程感谢：“L先生……这太破费了，舟舟真的……真的受宠若惊。”
她的话说得磕磕巴巴，一半是表演，一半是真实的情绪外露。
屏幕后的男人们已经不再关心她说了什么，他们像在围观一场神迹，弹幕里充斥着对“L先生”的膜拜和猜测。
【三十万听一首歌，L总家里有矿吧？】
【这哪是听歌，这是在宣示**！舟舟今晚是L先生的了！】
【别他妈瞎说，L先生这种段位，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肤浅？这是灵魂交流！】
林晚舟看着这些弹幕，只觉得一阵荒谬。
灵魂交流？
隔着网线，用钱堆出来的灵魂吗？
她正准备用几句俏皮话把场子圆过去，一条系统私信的提示，悄无声息地在后台弹了出来。
发信人，正是那个一片纯黑的头像——“L先生”。
林晚舟的瞳孔猛地一缩。
来了。
真正的“要求”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对公屏上的观众们撒娇：“哥哥们稍等一下哦，舟舟去补个妆，马上回来。”
说完，她将直播画面切换成一张精心修饰过的动态壁纸，上面是她自己的卡通形象，正俏皮地眨着眼睛。
麦克风没关，直播间依然能听到她这边细微的动静，这是她维持热度的小技巧，让观众感觉她并未离开。
林晚舟点开那条私信，指尖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发凉。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对方可能会提出一些过界但又不至于违规的要求，比如要求她换上某种制服，或者在身体某个部位写上他的名字缩写。
这些，她都想好了应对的话术。
然而，私信的内容，却再次超出了她的预料。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L先生：想听你读诗。”
没有主语，没有称谓，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
就像一道冷硬的指令，却又包裹在“读诗”这样一层文艺的外衣之下。
林-晚舟愣住了，她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读诗？
三十万，就为了听她读一首诗？
这比让她跳脱衣舞还要让她感到……不安。
前者是交易，明码标价，银货两讫。
后者，却像一场没有剧本的心理入侵。
他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声音，她的情绪，她最私密的感官世界。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纤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
“舟舟：先生想听什么诗？”
她用词很讲究，“先生”二字，既保持了尊敬，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对方几乎是秒回。
“L先生：聂鲁达。”
林晚舟的心又是一沉。
巴勃罗·聂鲁达，那个用情欲和火焰铸造诗篇的智利诗人。
他的诗，每一首都像一杯烈酒，读起来能把人的灵魂都烧得滚烫。
这个L先生，果然是顶级玩家。
他点的不是诗，是情欲本身。
“舟舟：好的，先生稍等。”
她没有拒绝。
在这种绝对的财力碾压面前，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更何况，她的内心深处，竟然也升起了一丝棋逢对手的、病态的兴奋。
她想看看，这个藏在黑头像后面的男人，究竟能把这场狩猎游戏玩到什么地步。
林晚舟重新回到镜头前，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像一朵在深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
“哥哥们，久等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刚刚榜一的L先生点了一首诗，舟舟才疏学浅，就献丑给大家读一段吧。”
弹幕又炸了。
【**！三十万点诗！这**拉满了！】
【我就说L先生是文化人！跟我们这群LSP不一样！】
【快读快读！我已经准备好录屏了！】
林晚舟没有理会喧嚣，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烫金封面的《聂鲁达诗选》，这个书架是她直播的背景板，上面的书她一本都没看过，纯粹是用来装点门面的。
但今天，它派上了用场。
她戴上那副顶级的监听耳机，将麦克风拉近，近到几乎能贴上她的嘴唇。
她知道，这样能将她声音里最细微的气息、最隐秘的颤动，都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这不仅是读给直播间十万人听的，更是……读给他一个人听的。
她翻开书页，指尖划过那些铅字，最后停留在《二十首情诗与一支绝望的歌》中的一首。
她清了清嗓子，整个直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开口了。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她的声音，和唱歌时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压低了的，带着一丝沙哑的，近乎耳语的声线。
每一个字都咬得极轻，却又无比清晰，像情人在你耳边吹气，温热、潮湿，带着致命的痒。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碰你。”
镜头里，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两片扇形的阴影。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饱满的唇珠上泛着水润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
她没有看稿子，而是完全脱稿，仿佛这首诗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远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读到这里，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这个动作，让公屏上瞬间刷过一片“**”。
太欲了！
这哪里是在读诗，这分明是在用声音做一场前戏！
然而，林晚-舟的感官，此刻已经完全不在直播间。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机里。
就在她开始读诗的第三秒，耳机里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那是……呼吸声。
很轻，很沉，带着一种被刻意压抑的节奏。
是L先生。
他通过后台，连接了与她的单向语音。
他能听到她最真实的声音，而她，也能听到他最直接的反应。
这个发现，让林晚舟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蒙上眼睛的舞者，在一个看不见的观众面前，跳着最私密的舞蹈。
而那个观众，就坐在黑暗里，用他灼热的呼吸，舔舐着她每一寸**的肌肤。
她的心跳乱了，但声音却愈发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如同所有的事物都充满了我的灵魂，”
“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像一只无形的手，隔着网络，轻轻勾住了对方的下巴。
耳机里的呼吸声，明显重了一分。
那不再是平稳的节奏，而像是某种激烈运动后，极力平复的喘息。
隔着冰冷的电流，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能想象到他喉结滚动的弧度。
这种感觉太**了。
比任何直白的调情都要让人血脉偾张。
林晚舟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继续读下去，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你如同忧郁这个词。”
诗句越来越露骨，越来越像一场**的告白。
而耳机里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滚烫。
那声音，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用爪子疯狂地抓挠着铁栏，发出压抑而暴躁的嘶吼。
直播间的观众什么都听不到，他们只能看到林晚舟越来越红的脸颊，和她眼中那层迷离的水光。
【舟舟这是怎么了？读首诗怎么读成这样？】
【入戏了！这绝对是入戏了！这感情，绝了！】
【妈的，我听得骨头都酥了，L先生现在肯定爽翻了！】
他们猜得没错。
但他们永远无法想象，此刻的林晚舟和L先生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怎样无声的、却又激烈无比的交锋。
终于，她读到了最后一句。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她顿了顿，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最后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烙印。
“那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满足，因那不是真的而满足。”
最后一个字落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诗读完了。
但耳机里那灼热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呼吸声，却还在继续。
林晚舟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丝……隐忍的，近乎痛苦的意味。
她赢了吗？
她好像用声音，把他逼到了失控的边缘。
她嘴角刚刚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但下一秒，耳机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片灼热的呼吸，就像被人凭空掐断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电流声。
他……退出了语音。
林晚舟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空落落的。
就像一场激烈的情事进行到最**，对方却突然抽身离去，只留她一个人在欲望的巅峰，不上不下，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那条熟悉的金色弹幕，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划过了公屏。
“L先生：‘诗太烫，我怕烧坏耳机。’”
一句话，云淡风轻。
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林晚舟刚刚燃起的所有火焰。
他没有失控。
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和理智。
他只是在享受这场狩猎的过程，并在猎物以为自己要反败为胜的瞬间，优雅地收起了枪，转身离去。
是他，掌控着一切的节奏。
林晚舟看着那条弹幕，再看了一眼贡献榜上那个已经变成灰色的、纯黑的头像。
L先生，下线了。
在砸下三十万，听完一首滚烫的情诗后，他就这么走了。
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在她心里，掀起了一场海啸。
林晚舟坐在镜头前，第一次，在十万观众面前，失了神。
她知道，这场游戏，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由她主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