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信号在江砚撞开门的那一瞬间彻底中断。

最后定格画面是他猩红的眼睛和破碎的表情，还有林薇指尖那缕将熄未熄的青烟，像一句无声的谶语。

【黑屏了？？？？】

【**靠靠靠发生了什么！】

【江砚刚才说‘怎么会知道苏曼是’？是什么啊？！说清楚啊！】

【服务器炸了？还是被公关了？】

【林薇烧了所有合照……江砚那样子像是要杀人……苏曼又发了婚纱照……信息量过大我CPU干烧了】

【所以是江砚出轨苏曼？林薇直播报复？】

【前面的，没听江砚那话吗？‘怎么会知道苏曼是’？肯定有隐情！】

网络世界天翻地覆，现实空间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公寓里，烟灰缸里的灰烬还带着余温，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燃烧后的焦糊味，还有一种冰冷的死寂。

江砚还维持着撞门而入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林薇，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又像是濒死的人看着唯一的浮木。恐慌和暴怒在他脸上交织，最终凝固成一种近乎狰狞的苍白。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毁了……”

“毁了什么？”林薇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平静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渊，“毁了你的影帝桂冠？毁了你的顶流光环？还是毁了你这辈子最精心策划的那场戏？”

她慢慢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向他。

“江砚，颁奖礼上那个吻，恶心到我了。”

她停在他面前，距离很近，能看清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瞳孔里缩紧的自己。

“手机里那条‘玩玩而已’，也恶心到我了。”

“还有，苏曼朋友圈那套婚纱照，和你手机里存着的那套，是同一组吧？P图师手艺不错，就是把你P得有点假。”

江砚的呼吸骤然加重，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彻底钉在原地。

“她穿着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高定，戴着去年拍卖会上你匿名拍下的那枚粉钻，站在你承诺过要带她去结婚的古堡前。”林薇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凌迟般的力度，“而你，我的新晋影帝男朋友，在拿着最佳男主角奖杯、当着全世界的面吻过我之后，赶着去给她点赞评论，说‘真漂亮’。”

“江砚，你们真般配。”

不是声嘶力竭的质问，而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结论，反而抽走了江砚最后一丝力气。他踉跄了一下，伸手似乎想抓住她，指尖却只碰到她冰冷的手臂皮肤，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

“不是……薇薇，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语无伦次，试图组织语言，试图抓住那根正在飞速崩断的线，“苏曼她……她不一样……”

“她当然不一样。”林薇打断他，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嘲弄，“一个是你放在心尖上、连名分都不能给、只能配合着演‘红颜知己’戏码的真爱，一个是你用来立深情人设、博取公众好感、关键时刻还能推出去挡枪的青梅竹马。砝码不同，用处不同，当然不一样。”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需要我提醒你吗？去年三月，你在我生日那天飞去维也纳看她演出，告诉我你在山里拍戏信号不好。”

“今年除夕，你陪她在北海道度假，照片背景里那盏冰灯，和你助理‘不小心’发在微博又秒删的工作照里的一模一样。”

“还有，她脚踝上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纹身……”林薇顿了顿，看着他的脸色一寸寸灰败下去，才缓缓补充，“不是我猜的。是你有一次喝醉了，抱着我，哭着说对不起她，不能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只能用一个纹身圈住她。”

江砚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个他以为简单、温顺、永远会在他身后等他回头的人。

“你……你早就知道？”他声音发颤。

“知道得不算早。”林薇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疲惫和荒凉，“但足够看清楚，你们演得有多投入，而我……又有多可笑。”

她绕过他，走向卧室。

“薇薇！”江砚猛地转身，声音里带上了绝望的哀求，“你听我解释！苏曼她……她活不了多久了！胃癌晚期！医生说她最多只有半年了！我只是想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林薇的脚步顿在卧室门口。

她没有回头。

安静了几秒钟，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江砚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希冀的光。

然后，他听见她没什么情绪地问：

“所以，她死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是吗？”

江砚瞬间僵住，希冀碎成粉末，剩下的只有无处遁形的狼狈和不堪。

林薇看着他，像是看一场拙劣的滑稽戏。

“江砚，你的爱情真伟大。”她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薄凉如刃，“伟大到需要拉上另一个女人，给你垫背，给你陪演，给你的旷世绝恋当遮羞布。”

“不是的！我……”他还想辩解，手机却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经纪人的名字，后面跟着无数个未接来电的提示。

屋外，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敲门声，像是闻风而来的媒体已经堵住了楼道。

世界的喧嚣终于破门而入，将这片狭小空间里最后的假象彻底撕碎。

林薇不再看他，径直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隔绝了江砚绝望的视线，也隔绝了外面正在疯狂坍塌的世界。

她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

外面传来江砚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还有东西被砸碎的刺耳声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她直接挂断，调成静音。

屏幕亮着，推送着最新头条。

#江砚人设崩塌#

#林薇直播#

#苏曼婚纱照#

#青梅竹马一场戏#

词条后面，跟着爆沸的“爆”字标签。

她看着那些沸腾的文字和猜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慢慢抱紧了膝盖。

烟灰缸里的灰烬，应该彻底凉透了。

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一场大戏落幕，剩下的，是废墟般的残局，和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她失去的，或许从来就不是爱情。

只是一个骗局。

而现在，骗局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