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与灼灼

皎皎与灼灼

主角:陆宇珩苏芮沈思玥
作者:牛马Tomato

皎皎与灼灼第1章

更新时间:2025-09-22

展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悬浮在光束中的尘埃如同被定格的时光碎片。水晶吊灯将暖黄色的光晕洒落在墙壁上,每一帧被放大的影像都被精心装裱,静静地诉说着光影的故事。人群簇拥在展厅中央,香槟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今晚的主角。

“让我们再次祝贺陆宇珩先生,‘都市孤独’系列作品荣获本届青年摄影展大奖!”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陆宇珩站在灯光聚焦处,微微欠身。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口一丝不苟,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镁光灯不断闪烁,将他此刻的辉煌定格。

“陆先生,您的作品如何捕捉到现代人那种若即若离的孤独感?”

“这次获奖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说纽约画廊已经向您发出邀请...”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陆宇珩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他的回答谦逊而睿智,不时引来听众会心的笑声。没有人看得出来,在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具下,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疏离。

两小时后,喧哗渐渐散去。陆宇珩婉拒了afterparty的邀请,独自一人驾车回家。

城市夜景在车窗外交错流动,霓虹灯像被拉长的彩色丝带。他松了松领带,终于允许疲惫爬上眉梢。获奖的喜悦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明明站在人群中央,却仿佛只是个旁观者,观察着那个名叫“陆宇珩”的获奖摄影师表演。

公寓位于一栋高档住宅楼的二十八层,装修精致却缺乏人气。灰白色调为主的空间里,几乎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像是房产中介的样板间。获奖证书被随手放在入口处的柜子上,与一堆未拆封的信件为伴。

陆宇珩脱下西装外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啤酒、矿泉水和过期酸奶外空空如也。他取出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不加冰,径直走向客厅的落地窗。

从这个高度望出去,城市像一片璀璨的星河。无数灯光如同星辰般闪烁,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一段人生。而他站在这里,手握奖杯和酒杯,却只觉得内心某个地方空了一块,无论多少外在的成功都无法填补。

酒液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刺痛感。

或许是因为连日布展的疲惫,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陆宇珩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整理书房那个一直不愿触碰的旧物箱。那里面封存着他还未成名时的记忆,好的,坏的,痛彻心扉的,都被他一股脑塞进纸箱,用胶带封存,扔在书房角落。

纸箱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陆宇珩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时,忽然有种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预感。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本旧摄影杂志,他刚入行时发表的作品就刊登在上面。那时他的镜头里充满了温暖的市井烟火气,与现在冷峻的“都市孤独”系列截然不同。杂志下面是一些零碎物品:一支旧钢笔、几张电影票根、一个已经停产的iPodclassic...

然后,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质的边角。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微微泛黄,边缘有些卷曲。画面中的女孩站在大学图书馆前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笑着,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一缕黑发被风吹到唇边。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对焦不太准,像是**的瞬间。

沈思玥。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长达四年无果的暗恋对象。她聪明、优雅,是校园里无数男生的梦中情人,包括他。陆宇珩记得自己总是带着相机,假装在校园里采风,实则只是为了捕捉她的身影。

这张照片是他最满意的一张,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那一刻她笑得最为自然,仿佛发现了镜头后的他,却又宽容地允许了他的窥视。

她是那种可望不可即的女孩,像天边的月亮,皎洁明亮,却永远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毕业后,她去了国外深造,渐渐失去了联系。

陆宇珩轻轻摩挲着照片表面,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不断追求事业上的成功,是否潜意识里是想让自己配得上记忆中那个完美的她?如果现在的他遇见当年的沈思玥,是否就有勇气走上前去,而不是仅仅躲在镜头后面?

他将照片放在一旁,继续翻找。箱底有一本厚厚的影集,里面全是大学时代的照片。他翻开一页,随即又猛地合上——那里面太多沈思玥的身影,他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些回忆。

手指探到箱底,触到一个丝绒质地的小盒子。

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银质手链。款式简单,只有一个小小的红宝石点缀,如今已黯淡无光。手链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熟悉的字迹写着:“愿如这颗朱砂,在你心中永远有一抹鲜红。”

苏芮。

不同于沈思玥的遥远朦胧,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指尖发颤。

如果说沈思玥是他心中皎洁的月光,那苏芮就是他心口灼热的朱砂痣。

他们相识于微时,那时陆宇珩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摄影师,租着郊区的小房子,每天挤地铁去给杂志社当助理。苏芮是那家杂志的文字编辑,热情奔放,像一团火般闯进他的生活。

是她鼓励他坚持自己的摄影风格,是在他无数次想放弃时支撑他的人。他们相爱得炽热,同居在小公寓里,挤在沙发上讨论创意,在深夜里分享梦想,也争吵,和解,再争吵...

那条手链是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红宝石是她生日的诞生石。她说要做他心口的朱砂痣,永远鲜明,永不褪色。

但后来呢?

陆宇珩闭上眼,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越来越忙,开始获得业内认可,接的项目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苏芮则依然保持着那份理想主义,不满于他为了商业价值而妥协艺术性。争吵逐渐增多,两人都年轻气盛,言语如刀,将曾经炽热的感情切割得鲜血淋漓。

最后那次争吵的具体原因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她含着泪问:“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拿起相机吗?”而他当时刚刚结束一个极度疲惫的项目,口不择言地回击:“不是为了像你一样永远活在理想主义的泡泡里!”

苏芮摘下那条手链,轻轻放在桌上:“它已经失去颜色了,就像我们。”

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陆宇珩尝试联系她,却发现她已经辞职离开,电话号码成了空号,就像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只有这条手链和心口那道看不见的疤痕,证明那段感情真实存在过。

这些年,他事业越发成功,获得了曾经梦寐以求的认可和物质条件,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会与他激烈争吵也会在深夜紧紧相拥的人。

成功填补不了情感的缺口,奖项温暖不了双人床的另一侧。

陆宇珩将手链放在掌心,那颗黯淡的红宝石在灯光下几乎不再反光。他忽然想起张爱玲的话,那个每个男人生命中至少有两个女人的比喻。

他现在两者皆失,一个成了遥不可及的白月光,一个成了心口灼痛的朱砂痣。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室内的寂静。是画廊总监打来的,热情地祝贺他今天的成功,并再次提到纽约个展的机会。陆宇珩应付着,眼睛却无法从桌上的两件物品上移开。

挂断电话后,他走到酒柜前又倒了一杯威士忌。二十八层的高度让城市夜景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万家灯火如同星辰撒落人间。

他举起酒杯,对着虚空轻轻致意。

“敬成功。”他低声说,然后一饮而尽,“敬孤独。”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温暖不了胸腔里那片空洞。陆宇珩拿起那张旧照片和那条手链,月光皎洁,朱砂灼灼,都是他得不到和已失去的证明。

窗外,城市依旧灯火璀璨,而二十八层的公寓里,一个成功的男人手握两段过去的遗物,忽然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究竟在追逐什么。

夜还很长,孤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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