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宇又一次因为苏巧,在雨夜里丢下了我。他后来还笑着对朋友说,
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懂事不粘人。我掐着点为他预留了最后一份牛肚,特意备注了不加香菜。
他却看都没看,把那份给了旁边撒娇的苏巧,“宝宝饿了吧,快吃。”事后轻描淡写地哄我,
“乖,她只是小孩子心性,你才是要陪我一生的人。”在他的纵容下,
苏巧用着我的独家车位,甚至戴着我母亲留下的手镯。拍婚纱照那天,
他为了给苏巧买新出的草莓蛋糕,迟到了整整五个小时。他看着我冰冷的脸,皱眉质问我,
“我不就是晚了点吗?你至于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这么不懂事,
这婚纱我看让巧巧穿上比你更合适!”我这次没再哭闹,只是轻轻点头说好。一条短信进来,
是多年未见的季扬:“温宁,我家楼下的麻辣烫,还是你最爱的味道,下来吗?”1“温宁,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沈霁宇眼神里满是责备,怪我不给他好脸色,
可他手上还拎着给苏巧买的**草莓蛋糕。那是我们婚纱照拍摄的日子,
他迟到了整整五个小时。苏巧跟在他身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很没劲,“那就让她穿好了。”脱下繁复的头纱,我转身就想离开。
沈霁宇却叫住了我,“温宁,把你手腕上那个镯子也摘下来给巧巧戴。
”对上他理所当然的眼睛,我只觉得荒谬。在场几十个工作人员,
他竟然要我摘下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遗物。“现在?”“对。”沈霁宇将蛋糕塞到苏巧怀里,
像是在命令我,“巧巧皮肤白,戴上肯定比你好看。”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见我一动不动,他语气里透出不耐,
“你不就是靠着我才让你那个半死不活的设计室撑到今天吗?如今又装什么清高?
”十年陪伴,最后只剩下施舍与轻蔑。苏巧却红着眼圈,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
我怎么配戴宁宁姐妈妈留下的东西。”“霁宇哥,你别为我为难宁宁姐了。”一句话,
就轻易让沈霁宇心疼地将她护在身后,转头对我怒目而视,“我说可以就可以,
在我眼中你早就不配戴这个镯子了。”“她生前最看重风骨,
你看看你现在每天死气沉沉的样子,戴着它只会辱没了它。
”他的话通过造型师没关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摄影棚。今天虽然只是拍摄,
却也请了不少时尚圈的朋友过来探班。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我,
猜测往日里最有风骨的设计师会不会为了金钱和前途,交出最后的尊严。
我知道忤逆他的下场,不过就是我的设计室刚刚谈下来的几个项目全部泡汤。更坏的结果,
就是我连工作室下个月的租金都付不起。上次因为一个设计理念的纠纷,
苏巧在我工作室“不小心”打翻了墨水,弄脏了我的手稿。沈霁宇就撤走了所有投资,
让我熬了三个月的心血直接作废。我外婆直接被气进了医院。他知道,我压根赌不起。
看见我毫不犹豫地解开手镯的卡扣,沈霁宇反而像是被激怒了,
一把将旁边的道具玫瑰砸到我的身上。“够了!”“温宁,我没想到你这么**。
”玫瑰的刺划过皮肤,留下细密的血痕。我弯腰将手镯放在化妆台上,
就当是偿还他当年对我工作室的投资。而不是拿来衡量我们的感情。这次,
我们真的两不相欠。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苏巧微微扬起的声音,“霁宇哥,
这可是宁宁姐的婚纱,我穿真的可以吗?”扭头一看,是沈霁宇亲自为苏巧提着裙摆,
满眼宠溺。“放心,她不配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
沈霁宇就会准备好一模一样的给她。我闹过哭过,
不理解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为什么能得到我未婚夫同等的青睐。可所有的挣扎,
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渐渐冷却。原来他连我母亲的遗物,也想送给她。我回头,
看着那只被遗弃在化妆台上的翡翠手镯,拿起电话打给了回收奢侈品的二手商家。
不是独一无二的爱,我不要。手镯也不是。2.紧锁的摄影棚里,
依稀能听见他们称赞苏巧穿上婚纱有多么美丽动人。
就连沈霁宇特地从米兰为我请来的摄影团队,如今也只为她一人服务。而我,
只能借用大楼洗手间的镜子,擦掉脸上精致却不合时宜的妆容。那是我为了今天的拍摄,
特意化的,只为在他面前呈现最美的样子。手臂上的划痕还在渗血,凝成一颗颗小血珠。
我急着赶去药店处理伤口,门口的司机老陈迎了上来,“太太,先生让我送您回去。
”原来他还记得我今天没开车。下意识想拒绝,只因为不想再欠沈霁宇任何东西。
京城的秋天,风雨说来就来,转瞬就下起冰冷的雨。老陈再次为我拉开车门,“太太,
淋雨会生病的。”刚坐上车,紧随其后上来的沈霁宇冷声让我下去,“挤什么挤,
没看到巧巧不舒服吗?”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人是苏巧,她正柔弱地靠在他怀里,
脚踝处有一点红肿。在看见我的时候,她立马挣扎着坐直,卑躬屈膝地对我说,
“都是我不小心,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才不是抢宁宁姐的位置。”“前面就有地铁站,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她怯懦地看我一眼,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明明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霁宇温声哄她,“巧巧,你不用怕。”“有我在,你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转身却冷冷对我说,“如果不是你非要在摄影棚里闹脾气,巧巧怎么会为了追你而崴到脚?
”随后沈霁宇扫过我的手臂,轻蔑道,“为什么你这么矫情?”熟悉的话语让我心头一震。
当年我的工作室刚成立,被对家恶意举报消防不合规,面临查封。我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
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修改设计图、跑消防部门。他找到我的时候,
我因为低血糖和疲劳过度晕倒在地。醒来后,他抱着我,满眼心疼,不停地问我,
“为什么你这么要强?”同样的情景,此时却是嘲讽我矫情、挡了他的路。我抿紧嘴唇,
眼睛的酸涩堪堪让我回神。我弯腰从车里出来,整个人暴露在冰冷的雨中,
“请问这样可以了吗?”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陈叔不忍心,“先生,太太身体一向不好,
一起送去医院也可以的。”沈霁宇看着我,难得地问了一句,“很疼吗?”下一秒便是冷漠,
“那也是你自找的。”随后一把雨伞被丢在地上,像是打发乞丐。我微微仰头,
眼泪却在无声中混着雨滴流下来。视线落在我微微泛红的眼睛,沈霁宇的怒气稍稍停歇,
闪过一丝异样,“算了,你还是上车……”苏巧适时地一声痛呼,便将他所有的注意力拉走。
低头便看见季扬打来的电话。手机屏幕的光照亮我惨白的脸。难掩欣喜,“温宁,
我家楼下的麻辣烫,还是你最爱的味道,来吗?”“好。”我踩过地上的伞,
决绝地走进雨里。3.因为淋雨发了高烧,医生建议我住院观察几天。
季扬帮我安排了VIP病房,我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一整天的折腾,
让我沾到枕头就能睡着。醒来时,看见的却是沈霁宇带着关切的眼神,
一瞬间让我误以为回到了从前。年少时我身体不好,时常生病,
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半夜偷偷探我的额头,生怕我烧得更严重。
可触及手臂上被玫瑰刺出的伤口时,最先闪过的,是他满怀恶意将花砸向我的画面。
那股酸涩连同恶心的感觉在胸腔翻滚,生生让**呕出声。沈霁宇的脸一僵,怒气瞬间上涌,
“温宁,是我让你这么恶心吗?”我没有力气搭理他,偏过头看向窗外。
他扫了一眼顶级配置的单人病房,又看了看床头柜上季扬削好的苹果。心口莫名地烦躁。
隐隐的不适让他直接开口宣布,“下个月集团三十周年的庆典,
压轴的礼服设计就交给巧巧吧。”“你就好好养病,准备我们的婚礼。
”“这么多年她跟着我任劳任怨,就当是完成她一个设计师的梦想。”补偿与索取,
维持着我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平衡。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觉得好讽刺。
转身却对他说好。如果沈霁宇知道,就连我们的婚礼都让苏巧代替我。肯定会很高兴吧。
沈霁宇在听见**脆利落地答应时,微微不适应。从前的我,
一向是哭着闹着也要争取每一个属于我的机会。他认真地看着我,不确定地再问一遍,
“你真的愿意?”“嗯。”我平静地点头。沈霁宇开始别扭,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你不是一直想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吗?蜜月我带你去。”“不了,花粉过敏。
”没等来他的回复,我率先说自己累了,要休息。厚实的手掌覆在我的额头上,停留了很久。
在确认我真的睡着后,沈霁宇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给苏巧,语气是压不住的喜悦,“好了好了,
集团庆典的压轴设计,我给你争取到了。”“今晚我带你去吃那家最难订的日料,为你庆祝。
”我紧紧拽住被子的动作慢慢松懈下来,眼泪无声落下。
说好要一起庆祝我成为国内顶尖设计师,原来誓言也有期限。我永远忘不了,
每次我歇斯底里地问他是不是已经不爱我的时候。他只会让我懂事一点,
衬托得我更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其实我只要一句回应而已,沈霁宇却吝啬给予。但现在,
以至于未来,我都不再需要他的回应。办理出院手续的那天,沈霁宇一个电话过来,“温宁,
我需要你。”他整个人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们数十年情意,我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结果一到他公司楼下,就被他强硬地拖上车。“宁宁,巧巧她……她妈妈需要换肾,
现在就躺在手术室里,可是巧巧突然害怕了,说什么都不肯捐。”“你能不能去劝劝她?
”我只觉得荒谬,“这是她的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快放我下车。”沈霁宇指着我骂,
“这么多年她像妹妹一样陪着我们,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还有,
医生说只有匹配度高的亲属捐赠,成功率才最高。巧巧现在是她妈妈唯一的希望,温宁,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仅凭一句“听说”,他就给我定了罪。
“你真的觉得我能劝得了她?”“除了你还有谁!”“怪不得这几天你对我不冷不热,
原来是在怪我把庆典设计给了巧巧,温宁,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我拼命地摇头,
“那是季扬……”沈霁宇打断我的话,冷笑,“连这种谎话你都能说得出来,
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和季扬从小就不对付。”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随后他不顾我的意愿,
将车开到一家私人医院。指着我对病房里的苏巧说,“你看,宁宁姐都来看你了,
她是最懂事的人,一定会帮你的。”4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第一次他说需要我,
是为了让我去说服别的女人,为她母亲捐肾。像是害怕苏巧不信,沈霁宇不停地举例,
“宁宁她最大度了,上次你弄坏了她的手稿,她都没有怪你。”“这次也一样,
她会理解你的,对不对,宁宁?”他转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毋庸置疑的命令。高傲如他,
什么时候用这种近乎胁迫的语气对我说过话。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威胁。因为沈霁宇,
我放弃了去巴黎进修的机会,留下来陪他创业。最难的时候,
我把外婆留给我的老宅子都卖了,给他凑启动资金。他抱着我,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
“宁宁,等公司上市,我就给你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我发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我摇头,“我不要盛大的婚礼,我只要你。”如今沈霁宇的公司成了行业巨头,
出行都有数不清的媒体追捧。他越来越强大,却将最冰冷的刀刃,对准了我。这一次,
他亲手将我送到了道德的审判台上。病床上的苏巧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霁宇哥,
我真的好怕……万一手术失败了怎么办?”沈霁宇满眼心疼,却不是为了我。“宁宁,
巧巧她只是太害怕了,你替我给她说几句好话,让她安心,不过分吧?”“替”这个字,
我在他嘴里听了好多遍。苏巧可以替我出席晚宴,可以替我戴上我母亲的遗物。
甚至可以替我穿上婚纱,享受我未婚夫的宠爱。唯独不能替我承担痛苦。懂事,懂事,
到头来我的懂事,却成了她的免死金牌。他推着我过去,即使我抗拒地停在原地。
只能大声地拒绝,“我做不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最后是沈霁宇亲手捂住了我的嘴。用的是我送他的那条定制款方巾。上面的刺绣,
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亲手绣上去的。“宁宁,你身体一向很好,恢复能力也强。
”“但巧巧不行,她从小就体弱多病。”“这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我不能赌……”他的嘴张张合合,我却越来越听不清。所有感官都放大了他话语里的残忍。
著名的私人医院,以绝对的私密性闻名。沈霁宇认为,凭我的三言两语,
就可以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他不敢赌苏巧的痛苦,却敢赌我的良心。
曾经沈霁宇还说我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底线。即使我声泪俱下,就差跪下求他,
他依旧没有改变他的决定。失望和无措交织,到最后只剩下无动于衷的平静。
他拉着我一步步往病床靠近,最后猛地一拽,让我猝不及防地跪坐在床边。苏巧的父亲,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姑娘,
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吧。”“巧巧她还年轻,她不懂事,你帮我们劝劝她。
”甚至他故意将苏巧母亲病危的通知书,一张张地摔在我的脸上,整整十八张。5.最后,
我只看见沈霁宇满眼深情地安抚她。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那一刻,
我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架起来,拖进了隔壁的手术准备室。冰冷的针头刺入我的皮肤,除了冷,
还有赴死前的走马灯。一帧帧,皆是沈霁宇说永远会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画面。原来,
是在器官捐献的优先级上,排在第一位。沈霁宇守在手术室外,
让医生一定要仔仔细细地对待苏巧捐献的肾脏。医生们纷纷附和,“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