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请了假,没有去上班。
我得回一趟老屋。
我爸陈卫国是个嘴比蚌壳还紧的人,从他那儿就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我妈王素珍,心软。只要我多磨一磨,总能套出点话来。
而且,老屋里,说不定还藏着线索其他。
我骑着小电驴,又回到了那个让我心里发堵的家。
我到的时候,我爸不在家,应该是出去出去活动了。
我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今天不上班吗?”
“请假了,有点不舒服。”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哪儿不舒服?不要去看看?”她紧张地要来摸我的额头。
我躲开。
“妈,我无力。”我看着她,“我想跟你聊聊。”
她内心的担忧,瞬间就变成了慌乱。
“有……有什么好聊的。你爸昨天也气糊涂了,说的都是胡话,你别往心里去了。”
“不是胡话,你心里清楚。”我把厨房的门关上,“妈,你是我亲妈,对吧?”
“废话!”
“那你就该告诉我实话。”我盯着她的眼睛,“我爸,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怕那张照片?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就是你爸的儿子!”她斩钉截铁地说。
“陈卫国吗?”
她噎住了。
“妈,你再瞒着我,我就出去问。我问街坊四邻,我去问村里的老人。总有人去二十多年前的事。”我逼着她。
这句话,配方达到了她的软肋。
我们家,或者说,我爸陈卫国,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
“你敢!”她果然急了,压低了声音,“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吗?”
“是你们在逼我。”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她败下阵来。
她叹了口气,眼圈红了。
“旱灾,你听妈说。这件事……这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拉着我,在小板凳上坐下,“你确实……确实不是你亲亲生的。”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亲耳听到,我心里还是一沉。
“那我是谁?”
“我不知道。”她回答道,前一天晚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生的。怀你的时候,我跟你爸……我们还没结婚呢。”
我心里“嗡”的一声。
未婚先孕。
在九十年代的农村,这是天大的丑闻。是能把人逼死的。
“那……那个人是谁?”
“我不能说。”她死死地咬着眉毛,摇着头,“洪水,你别问了。就当你爸是陈卫国,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个伤疤撕掉?”
“那是你们的伤疤,不是我的。”我冷冷地说,“我有权利知道,我的根在哪儿。”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啊?”她哭着说,“他早就不要我们俩了!你去找他,他不会认你的!”
“我要的不是他认不认我,我要一个真相。”
她看我态度坚决,就知道是瞒不下去了。
她擦了擦眼泪,这是非常重要的决定。
“你跟我来。”
她带着我,进了她的卧室。
那是我睡到大的房间。后来我进城上学,就住了她的卧室。
她走到老式的木头衣柜前,搬开柜子底下的一块砖。
砖下面,是一个空间,用布包着的东西。
她把布包拿出来,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面,是一块玉佩。
一件作品,雕刻着跟那襁褓上一模一样的图案的玉佩。
云火纹。
玉佩的背面,也刻着一个字。
李。
“这是……他留下的?”我声音发颤。
我妈点了点头。
“今年,我发现有了你。去找他,他家里人不同意。他……他也没办法。”我妈的声音很轻,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给了我这块玉佩,还有费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是谁?叫什么?是哪里人?”我追问。
“他是城里人。”我妈说,“其他的,我不能告诉你。旱灾,算妈求你了,别再查了。你爸……陈卫国,他虽然不是你亲爹,可他对我们娘俩,真是好。当年我怀着你,名声都臭了,没人敢要我。是他,二话不说,娶了我,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我们不能辜负他。”
我拿着那块冰凉的玉佩,心里五味杂陈。
陈卫国对我来说,确实没得说。
到了大,吃的穿的,他都不亏待我了。我上大学的学费,是他一块木头一块木头,一斧头一斧头劈出来的。
可这,不能成为我身世被隐瞒的理由。
“妈,那张照片呢?我爷为什么会融化我?他还没提前呢?”
“这……我也不知道。”我妈答道,“你出生的时候,你爷确实已经不在了。那张照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爸他……他从来不提。”
线索,又断了。
我把玉佩揣进兜里。
“妈,这玉佩,我先有了。”
“啊啊啊啊,你……”
“我心里有数。”
我没多说,走出了厨房。
我得去我爷爷,陈保国生前住的那个屋子看看。
那个屋子在我家后面,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锁都生锈了。
我找到了根铁丝,捅了半天,才把锁打开。
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
都落满了灰。
我开始翻找。
柜子里,是一些我爷前穿的旧衣服,还有一股浓浓的樟脑丸味。
床底下,是空的。
我把目标,锁定在那张旧旧的柜台上。
书桌上有三个抽屉。
前两个,都是空的。
第三个,上了锁。
我心中一动,找到了把锤子,对着锁头,“哐哐”就是几下。
锁开了。
抽屉里,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笔记本。
一个,封面很厚的笔记本。
我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我爷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这不是日记。
是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