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妆

诏狱妆

主角:顾菡萧玹
作者:诡异茄子

诏狱妆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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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诏狱最底层的女囚,每日替死囚梳妆送行。七皇子夸我手艺好,

亲手为我戴上脚镣:「等你斩首那日,定能为自己梳个最美的妆。」我笑着谢恩,

暗中将毒粉藏进胭脂。他不知晓,昔日被满门抄斩的顾家,还剩一个会制毒的女儿。

秋决前夜,七皇子来验尸时忽然扼住我喉咙:「你以为能毒死我?」「顾**,」

他摘下人皮面具,「我是当年把你从火场救出的乞丐。」「现在,我来带你看看——」

「这龙椅上坐着的新帝,是谁。」第一章永熙十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冷。

诏狱最深处的女囚牢区,那股子混杂着霉烂、秽物和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了有形的冰碴子,

糊在人的口鼻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咽下带着铁锈味的冰渣。甬道尽头壁上插着的火把,

光晕昏黄黯淡,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火苗有气无力地跳跃着,将人影拉扯成扭曲怪诞的形状,

投在湿漉漉、满是污秽苔藓的石壁上。阿弃蹲在牢门内的角落,身下是半潮不干的烂稻草。

她身上那件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囚服单薄得像张纸,

寒风从牢门缝隙、从石壁不知名的孔洞里钻进来,刀子似的剐蹭着她**在外的皮肤,

泛起一片青紫。她像是全然感觉不到冷,只专注地盯着面前一小块还算干净的石地,

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磨秃了的细柴棍,一下,一下,

勾勒着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牡丹花样子。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狱卒那种拖着铁链、沉重而散漫的步子,

是清晰的、带着某种规律的皮靴底敲击石面的声音,一声声,敲在人心尖上。

阿弃握着柴棍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她没有抬头。

牢门上的铁锁链哗啦一响,被粗暴地扯开。一个穿着藏青色宦官服色的人站在门口,

尖细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丙字十七号,阿弃。提人。”她慢慢放下柴棍,

扶着冰冷的石壁站起身,双腿因为久蹲而有些发麻,动作却不见丝毫滞涩。她低着头,

默默走到门口,伸出双手。冰冷的铁镣“咔哒”一声扣上她纤细的手腕,沉甸甸的,

冰得她微微一颤。宦官睨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像是看一件死物。

官宦扯了扯连接铁镣的铁链,示意她跟上。穿过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

两侧牢房里偶尔会伸出几双枯瘦的手,或是传来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啜泣,很快又沉寂下去。

越往外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甜腻的腐臭味便越发浓重。刑房到了。

这里比牢区要亮堂些,墙壁上插着更多的火把,火光跳跃,

将墙壁上、地面上那些深褐色的、无法彻底清洗干净的污迹照得清清楚楚。

各式各样叫不出名目的刑具森然罗列,有些上面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石槽里,

发出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声响。正中是一张宽大的、被血浸染得发黑发亮的木台。台上,

此刻正仰面躺着一个年轻女子,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失了血色的、尖俏的下巴。她身上华丽的锦缎衣裙还算完好,

只是脖颈间一道狰狞的紫红色勒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这就是今日要送走的人。

听说是某个获罪官员的家眷,不堪受辱,昨夜在牢里用自己的腰带了结了。

一个狱卒头目模样的人站在台子旁,见阿弃被带来,抬了抬下巴,

语气平淡无波:“手脚利落点,七殿下吩咐了,要体面。”听到七殿下三个字,

阿弃低垂的眼睫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被解开了手上的铁镣。

一个粗使婆子端上来一个掉了漆的木质托盘,里面放着梳子、篦子、几只劣质的胭脂水粉,

并一套半新不旧的衣裙。阿弃走到木台边,先用一块湿布,

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女子脸上、颈间的污痕。她的动作很轻,很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水很凉,女子的皮肤更凉,僵硬得像是块石头。然后,她拿起木梳,

开始梳理那头纠缠打结的长发。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很有耐心,一点一点,

将乱发理顺,绾成一个时下京中官家女子流行的飞仙髻,手法娴熟,

丝毫不逊于宫中资深的梳头宫女。接着是上妆。惨白无生气的脸,

需要胭脂来点缀出一点虚假的活气。她用指尖蘸取少许劣质胭脂,

在那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极轻极淡地晕开。眉笔描画出弯弯的黛眉,

口脂点在失去温度的嘴唇上。她做这些的时候,眼神空茫,

仿佛透过眼前这具逐渐变得鲜活起来的尸体,看到了许许多多张类似的脸。她们都曾年轻,

或许也曾美丽,最终都躺在了这里,由她这双底层罪奴的手,送上最后一程,

维持着皇家恩赐的、最后的、讽刺的“体面”。妆容毕,换上干净的衣裙。台上的女子,

除了颈间那道无法遮掩的勒痕和紧闭的双眼,看上去竟像是睡着了,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

狱卒头目上前打量了两眼,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人将收拾好的尸身抬下去。

阿弃默默收拾好托盘里的用具,重新戴上那副沉重的铁镣。宦官扯动铁链,

正要带她返回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一阵不疾不徐的掌声,忽然从刑房入口处的阴影里传来。

“好手艺。”那声音清朗,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在这阴森血腥之地,显得格外突兀,

也格外……危险。阴影里,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袍角用金线绣着暗纹,在火光下流动着幽微的光泽。他面容极为俊美,眉眼狭长,鼻梁高挺,

唇角天然上扬,似乎总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那双琉璃似的眸子里,是一片漠然的冰凉。刑房内所有人,包括那宦官和狱卒头目,

顷刻间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大气不敢出。“参见七殿下!”阿弃被铁链带着,

踉跄了一下,也跟着跪倒在地,深深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冰冷的石屑。

七皇子萧玹慢慢踱步到木台边,目光在那已被抬走的尸体原先位置扫过,

随即落在了跪伏在地的阿弃身上。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精致的云纹官靴停在阿弃低垂的视线里,鞋面上纤尘不染。“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笑。阿弃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但目光依旧低垂,

不敢与他对视。萧玹微微俯身,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手指修长,

带着玉石的凉意,强迫她抬起脸,迎上他的目光。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

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意儿。这张脸,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不见天日,

显得过分苍白瘦削,但眉眼的底子依稀能看出曾经的清秀。“每次看你梳的头,上的妆,

都比她们活着的时候还要精致三分。”萧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骨,力道不重,

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难为你在这地方,还有这份心。”阿弃的嘴唇动了动,

声音干涩低微:“奴婢……分内之事。”萧玹轻笑一声,放开了她的下巴。他直起身,

对旁边的狱卒头目随意地吩咐道:“这么好的手艺,只用在死囚身上,可惜了。

给她换个好点的住处,脚镣也戴上吧,免得……糟蹋了这双手。”狱卒头目连忙叩首:“是,

殿下!”萧玹的目光再次落回阿弃身上,那笑意深了些,却愈发冰冷刺骨。“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轻柔,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等你秋决那日,

定能为自己梳个最体面、最美的新娘妆。”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

伴随着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消失在刑房外的阴影里。留下阿弃跪在原地,浑身冰凉,

仿佛血液都在那一刻冻结。新的好点的住处,不过是一间稍显干燥、单独关押的囚室,

依旧阴暗,依旧寒冷。不同的是,她的脚踝上,多了一副沉重的铁镣,铁链的另一端,

牢牢嵌在石壁里。走动时,铁链哗啦作响,提醒着她自身的处境。夜深人静。

囚室的缝隙里透进一丝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阿弃蜷缩在角落里,

直到外面巡逻狱卒的脚步声远去,彻底消失。她才慢慢地、极其小心地挪动身体,

移动到那缕微弱的月光下。她伸出一直紧握着的右手,缓缓摊开。

掌心躺着一个小小的、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纸包。纸包的边缘,

沾染着一点点不起眼的、艳丽的红色——是那劣质胭脂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

里面是少许灰白色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莹润光泽。这不是胭脂。

这是她利用每次替死囚梳妆时,偷偷收集、积攒,

再利用狱卒偶尔疏忽带进来的一些看似无用的杂物,比如某些特定杂草的根茎,

或是墙壁上刮下的特定霉斑,暗中调配出的毒粉。过程缓慢而危险,任何一次疏忽,

都足以让她立刻毙命。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粉末,眼神不再是白日的空洞麻木,

也不再是面对萧玹时的惊惧顺从,而是一种淬了冰的、极致的恨意,

浓烈得几乎要焚毁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七皇子萧玹。当年构陷她顾家通敌叛国,

致使顾氏满门一百三十七口被推上法场,血染长街的,就有他一份!那场滔天大火,

吞噬了她的家,她的亲人,她的一切。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照着刽子手雪亮的刀锋,

映照着族人惊恐绝望的脸,也映照着远处高楼上,那些冷漠的、甚至是带着笑意的旁观者。

她记得,记得清清楚楚。父亲的头颅滚落时,那双不曾瞑目的眼。母亲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温热的血液浸透她的衣衫……她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是从那场特意放的大火里,

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拼死拖出来的……侥幸活命,隐姓埋名,最终还是被查出踪迹,

投入这诏狱最底层。他们留着她,或许是为了羞辱,或许是为了引出可能存在的余孽,

又或许,只是那位七皇子一时兴起的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今日亲手为她戴上脚镣,

笑着提醒她秋决之期。他知道她是顾家的女儿吗?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这都不重要了。

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一个死前还能供他取乐的玩意儿。

阿弃——不,她是顾菡。她轻轻合拢手掌,将那一小包足以让数人顷刻毙命的毒粉紧紧攥住,

贴在心口。冰冷的铁镣硌着她的脚踝,带来清晰的痛感。秋决……时间不多了。她得想办法,

把这毒,送到该送的人嘴边。哪怕是拼个同归于尽,也要在那“新娘妆”成之前,

撕下他一块血肉来!月光偏移,彻底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囚室里,重归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那铁链,在她细微的动作下,发出极轻、极轻的碰撞声。第二章哑奴换上单间囚牢,

戴上沉重脚镣的日子,并未与之前有本质的不同。依旧是彻骨的阴寒,依旧是馊臭的饭食,

依旧是每日被提出去,面对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用她那双手,

为他们涂抹上最后一层虚假的“体面”。唯一的变化,是监视的目光,似乎更多了些。

那些狱卒,尤其是那个收了萧玹命令的头目,偶尔投来的视线里,带着一种审视,

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仿佛在等着看她何时崩溃,何时会在这绝望的等待中自行了断。

阿弃——顾菡,只是更加沉默。她低垂着头,顺从地完成每一次梳妆,动作依旧平稳,

眼神依旧空洞。只有在夜深人静,确定无人窥探时,

她才会在脑海中一遍遍勾勒那张俊美而冷酷的脸,用想象中刀刃割开他喉咙的触感,

来抵御脚镣摩擦皮肉带来的疼痛和那日渐逼近的秋决阴影。

毒粉被她藏在了囚室一块松动的石砖后面,用干涸的污泥仔细封好缝隙。份量还太少,太少。

她需要更多的材料,更需要一个机会。这日,她又被提出去,

为一名昨日刚被杖毙的犯官整理仪容。那是个肥硕的中年男子,受了重刑,死状颇为不雅。

浓重的血腥味和失禁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顾菡面不改色,

如同处理一件寻常的器物,用湿布一点点擦去污秽,整理破碎的衣衫。

她的手指在接触到男子腰间一块看似普通的、染了血的玉佩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那玉佩的质地和纹路,她依稀有些印象,似乎与她父亲生前某个不太起眼的门客有关。

是巧合,还是……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动作,将那玉佩连同其他遗物,一并归拢到托盘里,

由狱卒收走。回到囚室,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跳有些快。那块玉佩,

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顾家倒台后,树倒猢狲散,

门生故旧避之不及,当真还有念着旧情,或者……另有所图的人吗?这念头刚起,

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能心存侥幸!这诏狱是萧玹的地盘,任何一丝不寻常,

都可能是个诱她上钩的陷阱。然而,机会有时来得猝不及防。几天后的黄昏,

送饭的不是往常那个总是骂骂咧咧的老狱卒,换成了一个生面孔。那人个子不高,

身形有些佝偻,穿着同样脏污的号服,低着头,

将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和半个硬得像石头的窝头从牢门下的缺口塞进来。

顾菡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那人放下食物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极快地,用一根枯枝,

在牢门外的泥地上,划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光线太暗,她眯着眼,勉强辨认。

那是一个“顾”字。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她死死攥住拳,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她没有抬头去看那人的脸,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睡着了。那人停顿了片刻,见毫无反应,

便用脚迅速将字迹抹去,拖着脚步离开了。牢区重归寂静。顾菡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那个“顾”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她封闭已久的心门。是谁?是敌是友?

目的是什么?接下来的几天,她暗中留意。她观察到那人从不说话,

对狱卒的呼喝也只是点头哈腰,,好像是个哑巴,每隔三四天会出现一次。他每次送饭,

动作都慢吞吞的,低垂的眼帘下,目光却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囚室。有一次,

他甚至在放下粥碗时,不小心将一点咸菜梗掉落在了缺口内侧。顾菑没有去捡。她等到夜深,

才用一根细草茎,小心翼翼地将那截咸菜梗拨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

她看到咸菜梗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一道极细微的、人为划开的缝隙。她的呼吸屏住了。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用手指,轻轻掰开了那道缝隙。里面藏着一小卷被油脂包裹的东西。

展开,是几颗比米粒还小的、深褐色的种子。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鬼灯笼的种子!

一种只生长在顾家旧日别院后山阴湿处的罕见毒草!性极烈,微量便可致人麻痹,心跳骤停,

且不易被银针等寻常手段检出!父亲生前曾严禁族人触碰此物,

她也是偶然在父亲的书房暗格里翻到一本残破的毒经,才知晓其存在和特性。这个人,

不仅知道她是顾家女,还知道顾家与鬼灯笼的关联!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警惕交织在一起。

她将种子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这太危险了。一步踏错,

便是万劫不复。可这……也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仅靠她之前收集的那些毒物,

想要对付萧玹身边可能的试毒环节,成功率微乎其微。而鬼灯笼,

或许能……下一次哑巴来送饭时,顾菡依旧低着头,但在接过粥碗的瞬间,

她的手指极快地在碗沿上敲击了三下,两短一长。这是顾家旧部之间,

一种极为隐秘的、表示“收到,暂缓”的暗号。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晓,

这只是她的一次试探。哑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放下窝头,抹了把鼻涕,

便佝偻着背离开了。但他离开时,那微微松弛了一瞬的肩膀弧度,没有逃过顾菡的眼睛。

他懂。一条极其隐秘、脆弱的联系,在这肮脏绝望的诏狱底层,悄然建立了。此后,

哑巴依旧每隔几日出现,送来的食物偶尔会多出一星半点的油花,或是窝头不那么硬得磕牙。

再无任何字迹或明显的传递。但顾菡知道,他在等待她的信号。

她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将鬼灯笼的种子送出去,或者,得到更多。

机会伴随着更大的风险而来。这日,她被带去刑房,为一个特殊的客人服务。不是死囚,

而是一个刚受了水刑、奄奄息的探子。七皇子萧玹亲自坐在刑房外间,隔着一道珠帘,

慢条斯品着茶,听着里间压抑的痛哼和泼水声。他要让顾菡,当着她的面,给那个探子清理,

让他看起来像个人样,方便后续的问话。顾菡端着托盘走进里间,

浓重的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受刑者被绑在架子上,头无力地垂着,浑身湿透,

十指血肉模糊。她垂着眼,开始用湿布擦拭他脸上的血污和冷汗。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仿佛怕惊扰了谁。珠帘外,萧玹放下茶盏,声音带着笑,透过帘子传进来:“阿弃,你说,

是诏狱的刑具厉害,还是时光厉害?”顾菡的手微微一颤,湿布差点脱手。她稳住呼吸,

低声道:“奴婢……不知。”“时光能磨灭很多东西,”萧玹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闲聊,

“比如记忆,比如仇恨……当然,也能磨灭一些不自量力的妄想。”他这话,是意有所指吗?

顾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擦拭着探子破裂的嘴角。就在这时,

那奄奄一息的探子,似乎因她的触碰清醒了一瞬,涣散的目光对上她低垂的眼帘。极短暂的,

几乎无法捕捉的,那探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痛苦,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类似悲悯和决绝的东西。然后,他极其微弱地,对她做了一个口型。没有声音。

但顾菡看懂了。那个口型是——“顾帅”。顾帅……是当年军中对她父亲的尊称!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个探子,认识父亲!他是在向她示警?还是……不等她细想,

珠帘哗啦一响,萧玹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刑架前,目光掠过气息微弱的探子,

最后落在顾菡苍白的脸上。“看来,手艺好,也救不了该死的人。”他轻笑,抬手,

用指尖拂去顾菡颊边不知何时溅上的一滴血珠。他的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与她周身血腥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收拾干净,别污了本王的眼。”他转身离去,

留下顾菡僵立在原地,脸颊上那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毒蛇信子舔过,泛起一阵战栗。

那天晚上,回到囚室,顾菡在黑暗中,摸到了那块松动的石砖。她取出藏好的鬼灯笼种子,

又拿出之前积攒的毒粉。她知道,不能再等了。萧玹已经起了疑心,或者说,

他一直在戏耍她。那个探子的出现和那个无声的口型,更像是一个催命的信号。

她必须尽快将毒药配制出来,并且,要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下毒方法。哑巴是她唯一的希望,

也是她最大的风险。下一次他送饭来时,

顾菡将一小包用油纸紧紧包裹、伪装成干涸泥块的东西,混在吃剩的窝头碎里,

推到了牢门缺口边缘。同时,她用指尖,在冰冷的石地上,极轻地划了一个“七”字。

第三章寿礼毒药送出后,日子像是被浸泡在粘稠的墨汁里,每一刻都变得格外漫长而难熬。

诏狱里的阴寒似乎钻进了骨缝,连呼吸都带着冰碴。顾菡脚踝上的铁镣愈发沉重,

每一次挪动,粗糙的铁环摩擦着皮肉,带来刺骨的痛楚,

也提醒着她那悬在头顶、日益逼近的铡刀。秋决。这两个字像毒蛇,盘踞在她心头,

不时吐出冰冷的信子。她依旧每日被提去刑房,面对形形**的尸体。她的手依旧很稳,

梳头,上妆,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滞涩。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

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焦灼。她在等,等一个信号,等一个结果,或者,等最终的审判。

哑巴依旧按时出现,

送来的饭食偶尔会有极其微小的改善——或许是粥里多了一粒几乎可以忽略的干瘪豆子,

或许是窝头稍微松软了那么一丝。他从不与她对视,动作永远迟缓而卑微,

像个真正的、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棱角的哑奴。但顾菡能感觉到,那佝偻背影下,绷紧的神经。

他们是一条藤上濒死的蚂蚱,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让这脆弱的联盟瞬间崩断,

万劫不复。这日,她正在为一具新送来的、触柱而亡的宫娥整理遗容,

狱卒头目陪着一名面生的宦官走了进来。那宦官穿着比寻常内侍更考究的靛蓝色袍服,

面白无须,眼神里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就是她?

”宦官尖细的嗓音在血腥气弥漫的刑房里显得格外刺耳。狱卒头目连忙躬身:“回公公的话,

就是她,阿弃。手艺是没得说,死人都能给她摆弄出三分活气来。”宦官踱步到台前,

挑剔的目光在宫娥被整理得安详甚至带着一丝凄婉美感的脸庞上扫过,微微颔首:“嗯,

是还有点样子。”他转向顾菡,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七殿下仁厚,

念你手艺尚可,给你个机会。三日后是贵妃娘娘寿辰,殿下要备一份别致的贺礼。

需要个手巧的,帮着打理打理。”顾菡的心猛地一跳。贵妃寿辰?萧玹要送贺礼?

为何会用到她?她不敢多问,只是更深地低下头:“奴婢遵命。”“带走。”宦官一甩拂尘,

示意狱卒。这一次,她没有戴手镣,只带着脚上那副沉重的铁链,被带出了刑房,

穿过几条她从未来过的、稍微干净些的甬道,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类似杂物间的耳房。

耳房里堆放着一些箱笼,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料和药材气味。正中一张长条桌上,

摆放着一些锦盒、绸缎,以及……几盆形态奇异、色彩艳丽的植物。其中一盆,

开着碗口大小、殷红如血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宛如丝绒,在昏暗的光线下,

散发着一种妖异的美。顾菡的目光掠过那盆花时,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血玉珊瑚!

一种只生长在南疆瘴疠之地的奇花,花香有微毒,久闻令人心神恍惚,

但其汁液若经特殊调配,却是几种罕见剧毒的药引之一!父亲那本毒经上曾有记载,

并附有图形!萧玹弄来这个做什么?真的只是作为寿礼?“你的差事,就是把这些花草,

打理得精神些,尤其是这盆红玉盏,”宦官指着那盆血玉珊瑚,语气平淡,

“殿下要它开得最盛的时候,呈给贵妃娘娘赏玩。该修剪修剪,该洒水洒水,别出岔子。

”说完,他便走到门口,与守卫的狱卒站在一起,显然是要监视她完成这份差事。

顾菡走到长桌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桌面。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血玉珊瑚!这是绝佳的机会!它的汁液毒性猛烈,且不易察觉,若能提取出来,

与她已有的鬼灯笼混合……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急,不能慌。

宦官和狱卒就在门口盯着。她先拿起剪刀,开始修剪那些普通花草的枯枝败叶。动作细致,

神情专注,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份恩赐的差事中。然后,她转向那盆血玉珊瑚。

她用柔软的细布,蘸着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那殷红的花瓣和碧绿的叶片。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碰落一片花瓣。在擦拭到花萼下方一处不易察觉的折痕时,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用修剪花草的小剪刀的尖端,极其隐蔽地刺破了一点花梗的表皮。

一股极淡的、几乎无色的汁液缓缓渗出。

的、吸水性极强的特殊棉絮(这是她之前偷偷从死囚衣物里收集、处理过的)轻轻按了上去。

棉絮迅速吸收了那点汁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继续擦拭,将棉絮巧妙地藏入袖中暗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如同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做完这一切,她退后一步,

恭敬地对宦官道:“公公,打理好了。”宦官走进来,

看了看那盆在精心打理下更显娇艳欲滴的血玉珊瑚,满意地点点头:“还算伶俐。回去吧。

”重新被押回那间阴暗的囚室,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锁上。顾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缓缓摊开手心,那小块浸染了血玉珊瑚汁液的棉絮,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夹杂着腥气的味道。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

就是等待哑巴的消息,以及,将这两种毒完美地融合。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

血玉珊瑚汁液性烈,与鬼灯笼的调和比例稍有差池,可能便会失效,甚至提前引发毒性。

她在黑暗中,凭着记忆和感觉,开始用之前藏好的、磨尖的细小石片,处理那点珍贵的毒液。

每一次微小的操作,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铁链的声响,窗外巡逻狱卒的脚步,

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然而,没等她完成毒药的最终调配,一个更突然、更冰冷的消息,

如同腊月的冰水,兜头浇下。秋决的名单,提前公布了。没有仪式,没有宣告。

只是一个寻常的清晨,狱卒挨个牢房分发略微加量的断头饭时,那麻木不耐的眼神,

便说明了一切。轮到她的囚室。狱卒将一碗比平日稠了些的粥和半个白面馒头塞进来,

瞥了她一眼,扯着嗓子对隔壁喊道:“丙字区的,都吃顿好的,后天一早,上路利索点!

”后天!顾菡端着那碗突然变得滚烫的粥,手指僵硬,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时间……只剩下两天了。哑巴还会出现吗?毒药还能送出去吗?就算送出去了,

在萧玹必然严加防范的贵妃寿辰上,有机会下毒吗?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冲撞。绝望,

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她低头,看着碗里浑浊的粥水,

倒映出自己苍白、扭曲的脸。像鬼。她不能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就算死,也要拖着仇人,一起下地狱!她猛地端起碗,将冰冷的粥水连同那点可怜的希望,

一股脑地灌了下去。喉咙被堵得生疼,她却感觉不到,只觉得一股狠厉的火焰,

在胸腔里重新燃烧起来。还有两天。她必须在这两天内,完成毒药,并找到下毒的方法。

哪怕,同归于尽。第四章断头断头饭的馊味还哽在喉咙里,

那一声后天一早像淬了冰的钉子,将顾菡牢牢钉在了死亡的倒计时上。。。两天。只剩两天。

囚室里死寂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又寸寸冻结的声音。脚镣沉得像是直接拴在了骨头上,

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皮肉,发出枯燥刺耳的刮擦声。她蜷在角落,

目光落在那块松动的石砖上。毒,还没完全准备好。

鬼灯笼的种子需要特殊催化才能发挥最大毒性,血玉珊瑚的汁液也需要进一步提炼。

原本指望着哑巴能送来关键的东西,或者至少,能传递一点外界的消息。

可哑巴自名单公布后,再未出现。送饭的换回了那个骂骂咧咧的老狱卒,

将粥碗哐当扔进来时,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看死人的麻木。希望,像狂风里最后一点残烛,

摇曳欲熄。不能坐以待毙。顾菡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口腔里还残留着断头饭那劣质米粥的酸腐气。她闭上眼,

强迫自己在脑海中回忆那本残破毒经上的每一个字,每一种配方,每一种可能。没有器具,

没有合适的材料,她只能用最原始、最危险的方法。夜深,狱卒巡逻的脚步声远去。

她挪到那缕可怜的月光下,摊开掌心。一小撮灰白色的鬼灯笼种子粉末,

还有那小块浸染了血玉珊瑚汁液的棉絮。她将棉絮一点点撕开,

露出里面颜色变得深了些的纤维,然后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下那些附着毒液的细微绒毛。

没有称量,没有调和。全凭记忆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她将两种毒物混合在掌心,

用指尖蘸着唾沫,极慢、极轻地研磨。月光下,

那点混合物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带着微紫的暗红色。她知道这样很冒险。比例可能不对,

毒性可能相冲,甚至可能在调配过程中自己就先中了毒。但她没有时间了。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因为紧张和专注而微微颤抖。整个囚室,

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和掌心那几乎听不见的、细微的摩擦声。突然,

外面甬道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响,还有狱卒粗鲁的呵斥。

“快点!磨蹭什么!”“妈的,晦气!大半夜的……”顾菡猛地攥紧手心,将毒粉死死按住,

身体绷紧,侧耳倾听。脚步声在她牢门外停顿了一瞬。一道熟悉的身影被粗暴地推搡着过去,

佝偻着,踉跄着,是哑巴!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一闪而过的侧影,

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他身后跟着两个满脸不耐的狱卒,押送的方向,是刑房。

顾菡的心沉了下去。哑巴暴露了,她唯一的线,断了。脚步声远去,囚区重归死寂。

可这死寂里,却仿佛弥漫开一股更浓的血腥味。顾菡摊开手心,

看着那点勉强混合在一起的毒粉。分量太少了,少得可怜。就算能成功下毒,

恐怕也未必能立刻要了萧玹的命。更何况,她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渺茫。

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铁镣砸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难道……就这样结束了?顾家满门的血仇,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最终还是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肮脏的牢狱里,顶着“阿弃”这个名字,连一块墓碑都不会有?

不甘心。她不甘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不,还有机会。

只要还没走上刑场,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还有机会。她需要一个新的计划。

一个即使毒药分量不足,即使无法直接毒杀,也能重创萧玹,或者至少,

能让他付出惨痛代价的计划。贵妃寿辰……寿礼……一个模糊而疯狂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血玉珊瑚!萧玹要用它做寿礼!

那盆花本身就有微毒,若是在寿辰当日,那毒性突然加剧,

或者……发生了更不吉利的事情……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重新开始奔流。是了,

既然无法直接毒杀他,那就毁掉他精心准备的寿礼,让他在贵妃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

颜面扫地,甚至惹上谋害贵妃的嫌疑!这比直接毒死他,或许更能让他痛苦!而且,

操作起来,或许比直接对他下毒更容易。那盆花,她接触过,知道它的特性。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她立刻开始思索具体的方案。

如何让血玉珊瑚在特定时间出事?如何确保事情能牵连到萧玹?需要时机,需要手段,

也需要……一点点运气。她重新审视掌心的毒粉。或许,不必追求一击毙命。这些毒,

可以用在别处,用来制造混乱,用来创造接近那盆花的机会……就在她心念电转,

拼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牢门上的铁锁链,再一次哗啦作响。天还没亮。

两个面无表情的狱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厚重的枷锁和脚镣的钥匙。“丙字十七号,阿弃。

”其中一个狱卒声音平板无波,“提审。”顾菡浑身一僵。提审?在这个时辰?

在秋决前一天?这不寻常!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两个狱卒。他们的眼神冷漠,

带着一种执行命令的机械感,看不出任何端倪。是萧玹发现了什么?还是哑巴招供了?

或者是……别的什么?无数个猜测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那包刚刚调配好的、分量少得可怜的毒粉。没有时间犹豫,

也没有选择。她默默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镣,走向牢门。冰冷的枷锁套上她的脖颈,

沉重的感觉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脚上的铁镣被打开,又换上另一副更便于押送的。

她被推搡着,走出囚室,走进那昏暗压抑的甬道。这一次,方向却不是刑房,

也不是之前打理花草的耳房。而是向着诏狱更深、更偏僻的出口走去。甬道尽头,

隐约透出黎明的微光,青灰色,冰冷而绝望。一个狱卒头目等在那里,看见她,

对押送的狱卒挥了挥手。“直接押往刑部大牢,明日……一并处置。”刑部大牢?明日?

一并处置?顾菡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窟。不是提审!是提前押送!

连在诏狱里最后的一点缓冲时间,都被剥夺了!萧玹!一定是他!他连这最后一天,

都不愿意给她!他要掐灭她所有的希望,让她在彻底的绝望和混乱中走向死亡!

一股滔天的恨意冲上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住下唇,

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袖中的毒粉,像一块燃烧的炭,烫着她的皮肤。

计划被打乱了。所有的设想,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算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被粗暴地推着,踏出了诏狱那扇沉重、布满铁钉的大门。外面,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看不到一丝光亮。

囚车等在门口,木头栅栏上凝结着冰冷的白霜。她被推了上去,枷锁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囚车缓缓启动,碾过冰冷的石板路,发出吱呀呀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向着刑部大牢的方向驶去。顾菡抬起头,望向那灰暗的天空,

望向诏狱那越来越远的、如同巨兽匍匐的黑色轮廓。失败了吗?不。只要还有一口气,

只要毒粉还在她身上。就算是刑部大牢,就算是法场,她也绝不会让萧玹好过!

寒风刮过她苍白瘦削的脸颊,带走最后一点温度。她的眼神,却在极致的冰冷和绝望中,

燃起两点幽暗、执拗的火焰。第五章黄泉囚车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吱呀前行,

碾过结了一层薄冰的青石板路,声音在空寂的街道上传出老远。寒风卷着雪沫,

无孔不入地钻进木头栅栏的缝隙,刮在顾菡脸上,像细小的冰刀。她戴着沉重的枷锁,

靠着冰冷的栅栏,目光穿过街道两旁模糊的、紧闭的门窗,望向那一片混沌未开的天空。

没有星辰,没有月光,只有无边无际的、压抑的铅灰色。刑部大牢比诏狱似乎更规整些,

少了那股子浸入骨髓的血腥和绝望,却多了几分程式化的冰冷。

她被关进一间拥挤的女囚牢房,里面已经塞了七八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女子。

看到她被推进来,有人掀起眼皮漠然地看了一眼,更多的人连头都没抬,只是蜷缩着,

等待着最终的命运。明日,秋决。这两个字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顾菡找了个角落坐下,枷锁沉重,让她几乎直不起腰。她闭上眼睛,看似在休息,

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袖中那点毒粉,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最后的希望。分量太少,

直接下毒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只剩下那个疯狂的计划——利用这毒,制造混乱,

或许能在混乱中,找到接近那盆血玉珊瑚,或者至少,让萧玹的寿礼出点意外的机会。

可她现在人在刑部大牢,离皇宫,离贵妃的寿宴,隔着千山万水。如何实施?

时间一点点流逝,牢房里的光线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送来的最后一顿上路饭,

比诏狱的稍微像样点,有片薄薄的肉,有个白面馒头。有人麻木地吃着,有人低声啜泣,

有人将碗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顾菡慢慢地吃着,味同嚼蜡。她将那片肉仔细嚼碎,

咽下,将馒头一点点掰开,塞进嘴里。她需要体力,哪怕只是一点点。夜幕再次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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