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都市惊讯手机在寂静的午夜办公室里炸响,尖锐得刺耳。陈默正伏在剪辑台上,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疲惫的脸。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到屏幕上跳动着“老家堂叔”的名字,
心头莫名一紧。几年不联系的亲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绝非寻常。“喂,堂叔?
”电话那头传来堂叔焦急又带着乡音的声音:“小默啊!你可算接了!你快回来一趟吧,
你爹……你爹他怕是不太好了!”陈默的心沉了下去:“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病,”堂叔的声音压低了,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人瞧着没大事,
就是一天比一天瘦,整天把自己关在祠堂那个老工坊里,对着那些皮影人儿嘀嘀咕咕,
饭也不好好吃。前几天,非说要演全本的《幽冥记》,被柳先生死活拦下了……小默,
你爹这状态,我看着邪性得很呐!戏班也快散了,你再不回来,怕是……”背景音里,
陈默隐约听到一丝极细微、极缥缈的声响,像是用假嗓子哼唱的戏文,
夹杂着皮影杆子磕碰的“嗒嗒”声,断断续续,如丝如缕,钻进耳朵里。他猛地抬头,
办公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窗外是都市永不熄灭的灯火。那声音,
仿佛是穿越了千山万水,从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精准地找到了他。“我知道了,堂叔。
”陈默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安排一下,尽快回来。”挂掉电话,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但那诡异的唱腔和碰撞声,却仿佛烙印在了他的耳膜上。他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童年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
争先恐后地翻涌上来——母亲在深夜里披头散发地手舞足蹈,眼神空洞,
嘴里念念有词;父亲则总是深夜还在祠堂里,对着满墙的皮影,在昏黄的油灯下,
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阴郁。那些影子,仿佛从未离开。
2重返故土两天后,陈默开着车,驶离了钢筋水泥的森林。导航的目的地,
是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西北古镇——望山镇。越往西行,窗外的景色便越发苍凉。
广袤的黄土高原袒露着胸膛,沟壑纵横,像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
天空是一种高远而纯粹的蓝,与都市被摩天楼切割的天空截然不同。近乡情怯。
这个词在他心里盘旋。记忆中泥泞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但路两旁低矮的土坯房大多依旧,
只是多了些贴着白瓷砖的“新式”建筑,不伦不类地矗立着。镇上有些冷清,
年轻人似乎都外出打工了,只有些老人坐在墙根下晒太阳,
用浑浊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的外地车牌。车停在老宅前。那是一座颇有年头的北方院落,
青砖灰瓦,门楣上的木雕已经斑驳不清。推开虚掩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老木头、尘土和某种淡淡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很安静,甚至有些死寂,
与他记忆中戏班鼎盛时人来人往、锣鼓喧天的热闹景象判若云泥。堂叔闻声迎了出来,
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庆幸。寒暄几句后,他朝着西厢房那边努了努嘴,低声道:“在里头呢,
一天都没怎么出来。”陈默放下行李,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间由祖祠改建而成的皮影工坊。
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3父子之间工坊内光线昏暗,
只有工作台上一盏老旧的白炽灯投下昏黄的光圈。空气中弥漫着牛皮、颜料和灰尘的味道。
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皮影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神怪妖魔,在昏暗的光线下,
它们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色彩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一双双镂空的眼睛,
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闯入者。父亲陈望山就坐在光圈中央,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背,
正用一把刻刀在浸泡好的牛皮上细细雕琢。他听到动静,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声音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滞涩。“爸。
”陈默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灯光下,父亲的样子让他心惊。
记忆中那个身形高大、声如洪钟的汉子,如今瘦得几乎脱了形,脸颊深陷,眼窝发黑,
只有那双握着刻刀的手,依旧稳定而有力,指节因为长期用力而微微变形。
“听说您身体不太好?”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死不了。”陈望山头也不抬,
继续着手上的活计,那是一个武将的盔甲纹样,繁复精致。“城里不忙了?有空跑回来。
”话语里的疏离和冷淡,像一堵无形的墙。陈默一时语塞,
工坊里只剩下刻刀划过牛皮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这间熟悉的屋子。然后,在父亲工作台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他看到了一个东西——一个约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匣子,样式古旧,上面挂着一把黄铜老锁。
这匣子他从未见过。吸引他注意的是,匣子表面没有灰尘,显然经常被摩挲、开启。
在匣盖的缝隙处,隐约露出一角彩色的皮革,那色彩异常鲜艳、哀婉,
与工坊里其他皮影古朴的风格格格不入。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好奇,但父亲在此,
他无法上前查看。4夜半低语晚饭在一种近乎沉闷的气氛中度过。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陈望山吃得很少,很快便又回到了他的工坊。夜里,
陈默躺在自己少年时代的旧床上,辗转反侧。老宅的寂静是一种有重量的寂静,
压得人喘不过气。窗外,一轮残月挂在光秃的树梢,将清冷的光辉洒进院子。不知过了多久,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种声音——不是电话里的遥远模糊,
而是真真切切地从工坊方向传来。是父亲低沉、含混的絮语,像是在对谁倾诉,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间歇地,还夹杂着几声极轻微的、女性的、幽怨的叹息,
以及皮影关节扭动时发出的、独有的“咯吱”声。这声音让他汗毛倒竖。他猛地坐起身,
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下床,贴近门缝,屏息倾听。那低语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但那股悲凉和专注,却穿透了门板。他忍不住,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窥视。
工坊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他像儿时一样,猫着腰,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工坊的窗下,
借着窗户纸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破损,向内望去——只见父亲陈望山独自一人坐在工作台前,
手里拿着晚上他雕刻的那个皮影武将。他并没有在表演,只是呆呆地看着满墙的皮影,
嘴唇翕动,仿佛在跟它们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墙上那些皮影,在跳跃的灯影下,
姿态似乎与他离开时有所不同,影影绰绰,仿佛活了过来,正用它们镂空的眼睛,
沉默地回望着那个孤独的老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那之前的低语和叹息,
难道只是父亲的梦呓?还是……这些皮影,真的在回应他?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
陈默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了门。那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尽是光怪陆离的影子,和母亲那张哀戚的、与某个皮影渐渐重合的脸。
5镜头下的窥探陈默的纪录片计划,成了他留在镇上最合理的借口,
也成了他窥探戏班秘密的掩护。他架起摄像机,镜头像一只冷静而客观的眼睛,
对准了这个行将就木的戏班。很快,他就发现,这里的规矩多得惊人,
且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禁忌一:深夜的排练。戏班的排练从不放在白天,
总是在子时前后开始。院子里会挂起雪白的幕布,后面点上两盏昏黄的油灯,光线幽暗,
将皮影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演员(包括陈望山和仅剩的两位老艺人)隐在幕布后,唱腔苍凉沙哑,不像是在唱戏,
更像是在举行某种招魂的仪式。陈默试图在排练时靠近,总会被柳先生无声无息地出现,
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制止,并轻轻摇头。禁忌二:皮影的**。
所有皮影都由柳先生一人在他那间更小的、终日飘荡着皮革和颜料气味的工作室里完成。
陈默曾想拍摄**过程,却被柳先生客气而坚定地请了出来。
他只透过门缝瞥见过一眼:柳先生手持一根特制的、带有细密符文的银针,
在浸软的牛皮上穿刺、雕刻,动作缓慢而神圣。完成后的皮影,
最后一道工序永远是用指尖蘸上混入了不知名材料的朱砂,在皮影眉心或后背轻轻一点,
谓之“点晴”。那一刻,柳先生的嘴唇会微微翕动,念诵着含糊的咒文。
而被“点晴”后的皮影,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真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气”,
那双镂空的眼睛,似乎能看进人心里去。禁忌三:绝不演《幽冥记》全本。
这是戏班最大的忌讳。陈默在整理戏单时提到了这出戏,
所有在场的戏班老人都瞬间变了脸色。父亲陈望山更是直接呵斥:“闭嘴!那出戏,
提都不能提!”后来他从一个老人口中零碎得知,《幽冥记》讲述的是冤魂穿越阴阳界,
向生人索命的故事,阴气极重。戏班历来只演其中不那么邪性的选段,全本一旦上演,
据说会“沟通幽冥,引来不干净的东西”。这些禁忌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戏班紧紧包裹,
也让陈默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6柳先生的醉话突破口出现在柳先生身上。陈默发现,
这位沉默寡言的老人,偶尔会在镇口的小酒馆独酌。一天傍晚,陈默“偶遇”了柳先生,
并主动为他付了酒钱,陪他喝了几杯。几杯烈酒下肚,柳先生古板的面容松弛了些许,
话也多了起来。陈默趁机问起戏班的规矩和父亲的异常。
柳先生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长长叹了口气:“小默啊……有些事,
不知道比知道好。你爹他……不容易。”“柳伯伯,我只是担心他。他到底在做什么?
那些皮影……”“皮影……”柳先生喃喃道,眼神有些迷离,“你以为我们演的是戏?
不……我们演的是‘真’的。那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他们的魂儿……就在那影子里头看着呢……”陈默心头巨震,强作镇定:“柳伯伯,
您喝多了吧?皮影怎么会有魂?”“嘿嘿……”柳先生发出几声干涩的冷笑,压低了声音,
“普通的皮影自然没有。但我们陈家的皮影……不一样。
你爹……你爹他是在用自个儿的阳寿,换这一台的‘活色生香’,
换这一方的太平啊……”“阳寿?太平?”陈默追问,“什么意思?
”柳先生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住了口,无论陈默再如何询问,只是摇头喝酒,再不发一言。
但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悲悯。
“阳寿”、“活色生香”、“太平”……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陈默的心上。
他想起父亲日益憔悴的容颜,想起那些在深夜仿佛活过来的皮影,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
7钱老板的冲突几天后,镇上的首富钱老板为他七十岁的父亲大办寿宴,派人来点戏,
出手阔绰,但点名要听全本的《幽冥记》,说是老爷子就爱听这出“**的”。
陈望山一口回绝,毫无转圜余地。钱老板亲自登门,腆着肚子,
脸上是财大气粗的倨傲:“陈班主,不就是钱嘛?你说个数!这十里八乡,
还有我钱某请不动的戏?”陈望山站在工坊门口,身形瘦削却像一根钉在地上的钉子,
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钱老板,不是钱的事。《幽冥记》全本,恕不奉演。这是祖训。
”“祖训?呵!”钱老板嗤笑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封建迷信!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守着那点破玩意儿等死吧!”“滚!”陈望山猛地抬头,
眼中爆射出一种近乎凶狠的光,吓得钱老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那眼神里,不仅有愤怒,
还有一种被触及逆鳞的疯狂守护。“好!好!陈望山,你给我等着!”钱老板颜面扫地,
撂下狠话,怒气冲冲地走了。这场冲突在平静的小镇上掀起了波澜,也让陈默更加确信,
《幽冥记》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8夜盗与警示冲突发生的当夜,月黑风高。
陈默因为白天的争执心神不宁,睡得很浅。后半夜,
他似乎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木箱被撬动的“嘎吱”声。他立刻警觉,
悄悄起身查看。院子里空无一人,但他发现,存放常用皮影的那个大木箱,
锁鼻有被硬物撬过的痕迹,箱盖微微错开了一条缝。他打开手机电筒往里一照,
里面被翻得有些凌乱,但似乎没少什么。他立刻去敲父亲的房门。陈望山闻讯赶来,
仔细检查了箱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并没有清点皮影,而是直接走向工坊最里面,

